荀琳琳說不出話,只是哭著。

她哭了許久才說,“葉哥,我真的捨不得你。”

“我們會再見面的。我期待你從南極洲歸來那一天。你很了不起,真的。”

“葉哥……”

“再見。”葉撫平靜地說出這兩個字。

他沒再等對方說些什麼,結束通話了電話。

但,他坐在床頭,看著前面的牆紙一動不動。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不肯把手機放下。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在等什麼,等荀琳琳再給自己打過來?等自己緩一緩然後打過去?

十分鐘過去了,手機沒有響起,他也沒有按下撥號鍵。一切在沉寂之中遠去。

他偏頭看向窗戶,透過沒有拉緊窗簾的部分往外看去。下雪了,知冬市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蒲公英般的飄絮從天上落下,像是天上人的賜福,也像是哀慟。他極目望向遠處,想要在那灰濛濛的天邊看出些什麼來,想一眼看到遙遠的南極洲,看那裡動人且凍人的景色。

三年前的那個冬天。他還記得,那天應該是節令上的大雪。

荀琳琳早早地起了床,在梳妝鏡前休整。他還睡在床上,翻過身,裹著被子,眯開眼睛看著鏡子裡的她。

她笑了笑,說要去面試。

他問,肯金思團隊的面試嗎?

嗯,她說,肯金思團隊的南極洲考察專案,要進行一共三輪面試,為期兩年,這是第一次面試。

他一下子沒了睡意。南極洲考察專案?

她笑著轉過身,還坐在凳子上,腰肢扭過來一半,姿勢很好看,像正在梳妝的舞臺劇演員。她的確是個演員,在大學時期,他經常在舞臺下,往往是在第一排,近距離地欣賞她的表演。

是啊,南極洲,我很嚮往那裡。她開心地說著。你會支援我,對吧。

他轉過身,平躺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南極洲啊……遙遠,神秘,寒冷,危險……

他起了床。荀琳琳已經打扮妥當,一如往昔,穿著一身青藍色。她作為舞臺劇演員,即便是在日常中,也始終帶著一絲優雅從容,同時也是保守且謹慎的。她喜歡錶演舞臺劇,卻不喜歡過分展示自己,這很矛盾,但符合她的性格。

她從不穿高跟鞋,即便她的每個朋友都告訴她,她的身材很好,應該試著穿一穿的,當是一種體驗也行。她沒有過。

這沒有原因,她似乎只單純地不喜歡。

你跟我一起去吧。她說。你在外面,我就不會緊張。

他以感冒頭痛拒絕了。她在臨走前,還不忘燒好熱水,備好治療感冒的藥。

他目送她離開。站在樓上,透過窗戶,他看著她走在雪地裡。她轉過身,看向樓上的他,開心地揮了揮手。冬天地她顯得有些笨拙,厚厚的大衣外面還披了件擋風衣,脖子上圍著他送的藍白色圍脖。她一直都喜歡藍色和白色。她說,那是雪與海,是這顆星球上最極致的美麗。

她走出小區,雪地裡留下她的腳印,長長一串,從單元門口延伸向看不透的雪霧之中。

一整個上,他都沒有精神,坐在客廳裡發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住的房子,太過空蕩了。隔壁傳來小提琴的聲音,聽上去是在練習《我之真愛》,是電影《亂世佳人》的主題曲。這首曲子很美,是夢幻且真實的,但似乎太多學習小提琴的人都喜歡用這首曲子來展現他們“高超”的技巧。隔壁的這位“音樂家”便是如此。他記得音樂家練習這首曲子很久很久了,卻依舊沒有什麼長進。這使得他曾惡意地猜想,這位音樂家一定沒有“真愛”,或者沒有看過《亂世佳人》。否則,不會演奏得那麼糟糕。

荀琳琳成功透過了第一輪面試。

她很高興,剛進屋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擁抱住他。她激動地說,是他給了她鼓勵,讓她能夠在面試官面前展現出最好的狀態。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用手輕撫她顯得嬌小的背。他在心裡想,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