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離去。

蘭采薇如同被奪了魂,僵在原地,看著溫早見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僵了許久,溫熱的淚珠從她眼角滾落。她顫抖著轉過頭,看著葉扶搖,像小孩子一樣,哭著說:

“師姐,她說,她說曲紅綃,曲紅綃啊。”

葉扶搖撥出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會抱住蘭采薇,給予安慰與撫摸,但是現在,她只想留一片安靜的空間給師妹。

從浮生宮醒來後,蘭采薇面對一直都是對過去和未來的恐懼,只敢小心翼翼地活在當下,想不起以前,預料不到以後。葉扶搖曾在許多個夜晚裡,見她如同小貓一般蜷縮著睡覺,一丁點動靜都會讓她驚醒過來。

竭力尋找遺失的過去,填補內心的空洞,“曲紅綃”是她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將其抓得牢牢的,似乎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這個名字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的一切。

越是靠近這個名字,她就越是緊張,持續繃緊的情緒始終讓她處在精神高壓之下。

這像是蓄洪的堤壩,溫早見那一聲“曲紅綃”開啟了堤壩的閥門,於是,她的情緒,洪水一般湧了出來。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十二個時辰。

天玄城裡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列列禁軍忽然就從中心環區出來,排布在城中每一處守望塔,開始佈置著什麼,每一處都跟隨著兩個異端巡查者。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外族使節團來到天玄城,被安排到中心環區去。

上空本來已經安定的符文陣盤又開始旋轉起來,拖拽著霧藍色的光,繞著王庭一圈又一圈。而在王庭第三層的升神臺上,那扇時之門嘎吱嘎吱顫動著,巨大的門扇一點一點向外張開,露出更多的虛無之相。

在行宮中,赫連瑄進行著最後的推衍。

事實上,到現在這個地步,木已成舟,再做推衍也不過是對儀式本身的一種尊重。她的意識散成濁天下漫天星辰,天上每一顆星辰都是她的眼睛,地上每一樣事物,都是她的耳朵。她俯瞰世間一切,聆聽萬物所有。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八個時辰。

東宮站在濁天下破天峰最頂端。破天峰筆直向上,十分鋒利,像一把刺破天穹的利刃,同著風雪一起,肅殺周遭一切。她身形似招展的旗幟,青黑色的頭髮迎著風,宣示威嚴。

站在這裡的她,永遠都不會是身居三味書屋,澆花撫琴的白薇。那只是她神性之中的一抹剪影,存在過,但絕對無法代表她。許多曾認識“白薇”的人,尚還不能明白她作為曾經一個世界的優勝者所具有的能力。

無一物可身臨這破天峰,更無法直視她的雙眼。

她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透厚厚的雲層與覆蓋在濁天下外面那一圈虛空泡,與諸天星辰相對,與之對話。她腳踩著破天峰,同濁天下每一寸土地建立聯絡。

東宮與赫連瑄跨著一座天下,望見了彼此。

在見著對方的瞬間,她們立馬知道,彼此要做什麼,徹底站在了對立面。

沒有一句對話,強如她們這個層次,也不屑於說些毫無意義的言語。任何大道理都是講給被統治階級的,而她們,作為完全不同的兩個統治者,再沒有多餘干涉的情況下,衝突是必然的。甚至於,她們並不代表著立場,只是單純的站在對立面的角力。

等待人皇降臨,是她們現在唯一的共性。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們各自切斷與諸天萬物的聯絡,迴歸本身。

東宮站在山巔,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她知道該怎麼做,也知道要做到什麼程度,但她不知道某個人會不會又插一手。想到這裡,她略微皺起眉。

能讓她皺眉的事和人不多,某個人是最讓她惱火的。

在濁天下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推衍,預估自己和某個人徹底走到對立面的機率有多大。在多次推衍中,她都發現,那個人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干涉自己,只不過干涉程度不同。這令她感到疑惑和不安,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行為上到底又算不算是在阻擾自己。

這種不透徹的認知,讓她很難以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站在這個世界立場上的。

如果,他是使徒一方的……自己該怎麼辦?

真的是使徒一方的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絕對對立者了。那麼她會殺死那個人,並親吻那個人。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四個時辰。

天玄城某族史館裡,葉撫和魚木站在一個火車頭面前。

火車頭是當初神域第一列火車的,現在退役了,就作為標誌物被放在族史館中,代表靈石渣工業的出現。旁邊放了個立牌,上面簡要記載了靈石渣工業是如何被開創的,又經歷了多少次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