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來,在葉撫對面。這樣的場景頗為微妙。

葉撫問:“在這裡坐了一晚上?”

曲紅綃點頭,“二樓,你的房間一直沒有熄燈,以為你會下來。”

葉撫歉意地說:“是我太不小心了。”

溫早見笑道:“葉先生不必,後輩等候前輩本是應該。”

曲紅綃這才反應過來,“對了!”她指著溫早見對葉撫說,“她姓溫,名早見,是洛神宮當代洛神傳人。”說著,她笑了笑,“想必先生你應該知道。”

葉撫笑著點頭。

溫早見接著說,“我臉上有一些傷,不方便示人,還請葉先生見諒。”

葉撫又笑著說:“要道歉,也該紅綃替你道歉。”

曲紅綃知意,看了看溫早見,眼神中難免交雜歉意。溫早見想了想,葉先生應該是知道自己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便連聲說:“這不怪紅綃,是我執意跟著她的。”

葉撫搖頭,“可是她本能拒絕你。”

曲紅綃聽此,不由得垂下眼簾。

溫早見極少見到曲紅綃這樣的神情,便覺得這應當是葉撫在怪罪紅綃當時進黑線將她帶進去了。她急著解釋,“葉先生,這跟紅綃真的沒有關係,就算她拒絕我了,我也會跟著進那黑線的。”

葉撫沒有說話。曲紅綃攔著溫早見,她知道葉撫說的“本能拒絕”不是單指落星關進黑線一事,特指的是拒絕溫早見的感情。當初,她明確地向葉撫說明了自己和溫早見的事,葉撫自是尊重她的選擇,她一心向道,不願心有旁騖,本意也是拒絕,可是現如今,拒絕遲遲未說出口。

“怪我。”曲紅綃說,“我應該和你說清楚的。”

溫早見嘴角牽強地扯了扯,“不至於的,紅綃,我說過要一直跟在你身後。”

曲紅綃搖頭,“那樣不好。”

溫早見忽然覺得不太妙,連聲笑著對葉撫說:“葉先生看上去好年輕。”像是在客套,但更像是慌亂之間轉移話題的快言快語。“看上去好年輕”這句話,在修仙界虛假得很,活了幾千上萬歲,看上去年輕的也有。

葉撫看了看曲紅綃,發現她垂在一旁的手,手指在微顫。見此,他心裡嘆了口氣,知道了她也很緊張,也不知道如何處置,只不過她表面上永遠是那樣的沉著冷靜,對萬事萬物以清淡的態度相視。

這樣的情況,又如何做得了對的決定呢?

葉撫希望自己的學生做最好的選擇,但也希望自己能夠尊重她們的選擇,不論是要走無我的太上大道,還是要走肆意人生的劍道,還是其他,他都認可她們的選擇。然而做先生的,哪裡能沒有一點情感,多多少少還是帶著一些私心,他希望曲紅綃能在一個好的狀態下,做出決定。

眼下,曲紅綃並未處在一個好的狀態下,還在搖擺著,這個時候做出的決定更像是礙於葉撫在這裡不得不做出的決定。

葉撫不希望自己影響到她。便叫停了曲紅綃,“紅綃。”

曲紅綃微愣,然後問:“先生有何吩咐?”

“幫我帶句話,帶到青邏湖的小島上。”說著,葉撫丟出一縷氣息到曲紅綃手上。

帶話是其次,將曲紅綃支走才是主要。

曲紅綃知其意,便對溫早見說:“你在這裡和先生聊聊,我去去就回。”說完,轉身大步一邁,便離去。

溫早見好奇問:“青邏湖是什麼地方?”

葉撫笑道:“一個熟人住的地方。”他問,“你和紅綃認識多久了?”

溫早見說:“三百九十八天。”

“記得這麼清啊。”

“見笑了。”

“你覺得紅綃怎麼樣?”葉撫問,他笑著說:“要說實話哦,不要光說好聽的話。”

溫早見略微思索,便答:“不易親近,沉著冷靜,對萬事淡然,一心向道。”她笑了笑,“要說缺點的話……不懂情感之事,心思不夠細膩,不愛收拾形妝面容,說話太直,不會處理矛盾。”其實,這些對溫早見來說不是什麼缺點,反而是曲紅綃身上的可愛之處。可她終究還不傻,知道是自己喜歡曲紅綃,才覺得這些缺點可愛。

葉撫笑了笑,“我這個做先生的,都不如你瞭解她啊。”

“先生說笑了。你顧覽全域性,哪像我,只看著她一人上上下下。”說起來,溫早見有些難為情。

“你知道她不易親近,性子淡薄,為何還願意同她親近?”葉撫問。

溫早見豎起手來,掰弄手指說:“第一,我覺得她很好看;第二,我覺得她很厲害;第三,我覺得她很可愛;第四,我覺得她很可靠。”

葉撫頓了頓,瞧著溫早見那洋溢於外的歡喜,知道這姑娘是打心底裡喜歡曲紅綃,以至於表現出這般小女兒作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