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鳶尾搖頭,“不曾開啟。”

“那你,開啟看看?”

第五鳶尾沒有多想,直接笑著拒絕,“我只是送東西的人,這與我無關。”

九重樓又說:“第五立人送給我的,現在便是我的了,我准許你開啟。”

第五鳶尾神態未變,語氣依舊,“前輩這般話,是命令還是客氣?若是是命令,我便開啟。”說完,她眼簾低垂,半遮眼瞳,若有若無地看向九重樓。

九重樓眼角那一抹勾長的桃花印蹙弄著,片刻後又釋然,“沒關係,我自己來開啟。”

第五鳶尾微微蹙眉,她覺得九重樓這句“沒關係”說得很沒有道理。

九重樓伸出手,他的手指很長,也很纖細,指甲留得頗為好看,有仕女的出挑風範,他將蓋子揭開。第五鳶尾這才發現,這木盒子並未有任何上鎖的痕跡,盒子也就只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盒子,見到這一點,她頓時明白,原來老祖宗將東西交於她時並不在意她是否會開啟看,從九重樓的表現看來也知道,他早已清楚裡面裝著什麼,並且也不在意她是否會開啟看。

這麼一來,第五鳶尾不禁對裡面的東西感到好奇,下意識地想要去看。

九重樓問:“想看看嗎?”

第五鳶尾未作聲響。

九重樓便將盒子開啟的一面轉向她。

第五鳶尾雙眼頓時被那盒子裡的東西佔滿,一點不剩。那是一顆火紅色的心臟,生機湧動,卻並未跳動。

“心?”她下意識地問。

九重樓笑道:“是啊,心。”

第五鳶尾抬起頭,問他:“誰的?”

“我的。”九重樓說得很平淡,看到那顆心的眼神也很平淡。

第五鳶尾愣愣地看著那顆火紅的心,腦袋裡竄出許多的疑惑。為什麼九重樓的心會在老祖宗哪裡?為什麼老祖宗又還給他?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她想起九重樓之前稱呼老祖宗為“小姑娘”。

“前輩和老祖宗之間……”第五鳶尾說著,停了下來,滿臉歉意,“抱歉,我不該多嘴。”

九重樓笑了笑,“事情其實很簡單,也很俗氣。我是乞丐出身,當年受了第五立人兩個饅頭,守著半條命過了冬。那個時候,別的不說,光是她長得那麼好看,我就很喜歡她了,何況還那麼善良。”他溫聲說著,沒有什麼起伏的情緒在裡面,也沒有什麼矯情的地方,與其說是在回憶,不如說是在陳述。

第五鳶尾心裡有些複雜,倒是沒想到鼎鼎大名的九重樓居然這麼實在,因為老祖宗長得好看,所以就喜歡。

“在一起,也算是做伴玩了一段時間。其實很奇怪的那個時候,她想著和我一起玩很開心,而我想著和她一起有飯吃很開心,她想一直玩下去,我想一直活下去……大概吧,就是這樣稀奇古怪的情感,我們算是兩情相悅了。”九重樓說著,停了下來,看著第五鳶尾說:“我不喜歡夢幻美麗的故事,講起過往也不夢幻,你們女人大抵不會喜歡吧。”

第五鳶尾搖頭,“夢幻的是故事,現實的是過往。我感覺得到,前輩你並非是在講故事。”

九重樓深吸一口氣,桃花眼兩旁的桃花鬆弛下來,“說來也感傷……後來啊,她去讀書了,我繼續乞討。她走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活不下去了,那個時候以為是不捨得,現在想來,大概只是擔心她走了我就沒飯吃。”他問:“是不是很懦弱?”

第五鳶尾想了想,點頭,“的確很懦弱。但那並沒有錯。”

在生存問題沒有解決前,沒有人會惦記著愛與情感。

九重樓笑了笑,繼續說:“又過去了許久,我們再次相遇,再次相愛。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對對方愛得深沉,且刻骨銘心。直到有一天,朝天商行立在了大地上,而她也即將成為儒家難得一見的女夫子。”

在老一輩的叫法裡,習慣將“聖人”叫做“夫子”。

“我這人是個掉進錢眼子裡的俗人,滿身銅臭味兒,沾染著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恩怨,還大多是見不得光的不乾淨的東西。所以啊,為了不拖累她成為夫子,走遠了一些。興許那個時候還不懂事,還打著鼓兒惦記明天,各自還天真地抱有美好的幻想。像是小孩子一樣,我意氣風發地取出自己的心,交給她,說‘我心都交給你了,對著你跳,心不停,那我就一直念著你’。”

話語到此,他停了。從旁邊端起一杯茶,抿了抿。

第五鳶尾看著擺在矮桌子中間那顆早已停止跳動的心,陷入沉默。結果如何,很明顯就擺在這裡。

“所以,老祖宗讓我把這顆心還給你,是不想見你嗎?”

九重樓笑道:“大概是這樣了。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第五鳶尾笑了笑,溫和地說:“它不在跳動的那一天,我會將它捏碎。”

九重樓眉頭微卷,“不愧是你,說這樣的話都可以說得那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