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井不停而言,不否認那就是肯定。

井不停沒有回答葉撫的問,“若是在外人瞧來,先生剛才對我說那些大抵就是愛才惜才的一種表現吧。先生希望我能夠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麼。”

“那麼,你覺得你是天才嗎?”葉撫笑著問。

井不停忽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葉撫這個問題。我是天才嗎?他在心裡問自己。他是觀星崖抬星人,是除了崖主以外身份最高的人,是陰陽家正守位第一人,擁有著一對可裝下星空的雙眼,能夠看到的星空有多大多遠,他的雙眼便有多浩瀚多深邃,無疑,他是天元紀史上一顆璀璨的明星,在世人眼裡,他毫無疑問是天才。但是葉撫問的是他自己覺得如何。

葉撫見井不停給不出回答,便說:“我換一個方式問。你覺得你所擁有的是天給你的,還是你自己從天那裡拿來的?”

這個問題問出的瞬間,井不停怔住了。他忽地就明白了,如果只是看成就,看身份,看本事,毫無疑問自己是個天才,但是那些東西一大半幾乎都是上天所賜予的,不論是那一對可以裝下整個星空的眼睛,還是無與倫比的演算能力,都是天生,都是一生下就擁有的。他從未體驗過,沒有這些東西的日子。這般瞧來,似乎離了這些就會泯然眾人了。

“先生。或許我走錯了路……”井不停語氣有些低沉。

葉撫當即搖頭,“不,你沒有走錯。不論是對天地神妙之處的探尋,還是尋求內心的知解,都是你最應該去做的。你只是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而已。就好比現在,你創造這個棋盤世界,為了什麼?”

井不停眼皮微動。

葉撫說:“我不是為了知道什麼,而是想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至於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必和我說。”

即便是聽葉撫這麼說了,井不停也還是覺得葉撫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井不停,你應該如同你的名字,不能停下來。就好比你到東土來,是為了曲紅綃,便不應該等她回來。”葉撫重新落下一顆棋子。

井不停沒想到葉撫居然還知道自己這個目的,還是難免驚訝到了。他恍惚間有一種感覺,就是不論做什麼似乎都只是在人的眼下。這一刻,他有些理解葉撫前面說的山腳與山巔之說了。站在山腳的人即便可以像在山巔一樣做到抬頭望高,望遠,但是永遠做不到望下,只有那些身居山巔的,才能對山腳一目瞭然。

“先生,莫非你要同我說的正事,便是曲紅綃嗎?”井不停還是想到了這一點,當然這也是葉撫所希望的。

葉撫點頭,不同他做什麼彎彎繞繞,在他這個層次,也不需要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我問你,你是喜歡曲紅綃嗎?”葉撫笑著。

井不停緩緩搖頭,“我哪裡知道這些。我只是對她好奇而已,好奇她沒有命星這個情況,對於她本人……實在是不知如何說下去。”

“或許,好奇一個人便是喜歡的開端。”葉撫笑著說,“當然,也可能是厭惡的開端。”

“曲紅綃那樣的人,說不上所有人喜歡,但大概是所有人都厭惡不起來的吧。她太純粹了,一心求道。”

“所以,她走在了你們每一個人的前面。”葉撫接了一句。

井不停犯愁了,他其實很少做出這樣的表情了,在外人面前從來都市溫良據禮的樣子,“但是那樣真的好嗎?一個人走得太遠太遠,或許到了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回頭一看空無一人,或許碰到了一些天大的事,都只能一個人抗住。”

“你與她只見過一次,又怎能做出這般評價呢?”葉撫笑著問。

井不停呼了口氣,“因為她太純粹,很容易就被看透徹了。”

“真的只是如此?”葉撫笑意不減。

井不停嘴角微微一動,“也不瞞先生,我本就是觀星解理之人,觀測到了一些曲紅綃的大勢,可惜的是她沒有命星,無法斷定更多的。”

“所以,你現在一定不知道曲紅綃面臨著什麼吧。”葉撫微微仰了仰身子。

“這麼說來,先生是知道了?”

葉撫沒有回答是與否,“先前我說過了,既然你來東土是為了曲紅綃而來,便不應當在這裡等她回來。”他再次落下一子,“或許,她回不來。”

“回不來?”井不停第一時間沒往深處想,便說:“以她駝鈴山人間行者的身份,落星關還不敢不放她吧。”

“落星關的人自然沒法讓她回不來,但她自己可以。”

“她不想回來嗎?”井不停問。其實說到這裡,井不停差不多猜到葉撫和曲紅綃是認識的,只是不知是何種關係。

“不,她很想回來。”葉撫幽幽一語。

井不停開口正準備說話,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張大眼睛,站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撫,“先生你是說曲紅綃她可能會死在落星關!”

葉撫點頭。

井不停牽強一笑,搖著頭坐下來,“駝鈴山作為道家三大聖地之一,站在山巔的人數不勝數,成了人間行者後,她自己想死都死不了,又怎麼會死在落星關,更何況現在的落星關很安全。不可能,不可能。”

“你說,如果曲紅綃走進了落星關外的那條黑線裡,會死在那裡面,站在山巔的那些人物還會去救嗎?”葉撫問。

井不停當即就搖頭,“那黑線可是那些萬年聖們怕得不得了的東西,怎麼可能親自進去。”

“看來,你懂得很多。”葉撫笑了笑。

井不停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