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衣襟裡拿出來一個木牌牌,當初出了乾元關遇敵時敵人留下來的東西也是這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那就說明做這些事的人都是同一個流派的。我記得伶娘說過,好像是什麼......森羅派?

李鼏將它緊緊地握在手裡,劍眉微蹙。明大人一直哭天喊地地求原諒,女人掩面流淚,老婦和小夥顫顫巍巍的,只有小女孩是最安靜的,安靜得好像現在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李鼏嘆了口氣,站起來道:“今日一切,本將權且當做沒有發生過。”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準備離開這個充滿烏煙瘴氣的公堂。

我鬆開小女孩,跑過去拉住他:“怎麼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呢!人證物證都在,怎麼可以就這樣不了了之呢!”

他說:“我只是一介將軍,不是大理寺卿,更不是皇帝,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他把我的手給解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摸著路到我的身邊,拉了拉我衣服的一角,我擦去眼淚,摸摸她的頭,先是對著明大人說:“你作為一城衙門的師爺,無數百姓生活暗無天日,你卻坐視不理。我們都有爹孃,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會毀了多少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嗎!你難道沒有子女嗎,如果今日是你的孩子被剜去雙眼,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嗎!”

明大人口裡喊著“是是是”。

然後我再對著眾人說:“我雖然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麼身份,但是我能做什麼就一定會去做!”

“好!”外面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在外面看的李鼒給我鼓掌。

明大人突然開口道:“姑奶奶,下官......下官一定會給眾人一個交代......”

出了衙門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裡像是被壓住了一塊大石頭,喉嚨苦澀疼痛,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袋裡淨是些百姓慘遭毒手的血腥場面。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流派,絲毫沒有人性,普通人在他們面前像是兩個指頭就可以捏死的螞蟻。

我邊走邊對李鼒說:“你能不能去勸勸李鼏,讓他去救救這些無辜的人,就當是為了澶州城的百姓們。”我帶著懇切真摯的眼神望著他。

他為難地道:“我也想啊,可是我二哥決定一件事就不會改變的,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勸不動他這座泰山啊!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不去,我去!”我一路跑著回府。

“你等等我啊——”李鼒在後面喊著。

衝進了府裡,我一路向著李鼏的居處奔去,門口有兩個士兵擋住了我,不讓我進門。我知道跟他們說什麼都沒用,於是乾脆跪在門外一米處,等著他出來。

陳鬯見狀無奈道:“姑娘你這是何必呢。”

我見他來了,眼淚止不住地外溢,拉著他哀求道:“陳將軍,你幫幫他們吧,要是連你們都不願意幫他們,那,那他們就真的沒有去路了......”

陳鬯半跪著與我說:“是,他們是可憐,但是整個寰朝還有那麼多百姓,也像他們一樣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就算幫了他們,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若是,若是這一次將軍出手——總之,”他嘆口氣,“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給你打個比方,人生很多時候好比一盤棋,只要有一顆棋子走錯,很可能滿盤皆輸。所以,姑娘,馬上就會到京城了,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我見過的陳鬯只會說“是”“末將”等之類的話,今天是他第一次這麼有耐心和我這個如此卑微的人說了那麼多的話。

他站了起來。但我還是回他道:“我知道的是,不止你們,很多人都會面臨極其沉重的決定,但是不管什麼人,都不能認定人命的貴賤,人命是不可以被犧牲的,”我抬頭堅定地看著他,提高了嗓音大聲說,“如果有人把人生當做一盤棋,那他註定失敗。”

陳鬯微微一愣,對我拱手作揖後便走了。

我就這麼一直跪著,跪的我膝蓋痛得受不了,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去往上都,我就覺得心好累啊。還能怎麼辦呢,我一人痛也比不過那麼多人的痛苦。

一直到了晚上,李鼒悄悄地給我拿了兩個熱乎的白麵饅頭。

“膳房裡只有這個了,你將就吃一點吧,”我搖了搖頭,“這樣可不行,明早還要趕路呢,你或多或少還是吃一點,這樣才有力氣跟我二哥對著幹嘛。”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於是我抓過他手裡的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慢點慢點。我和你說啊,其實我二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裡一定比你更急,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先走了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鼒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李鼏頎長的身影在月色襯托下如一柱玉,他的面色很凝重,兩頰微紅,應該是喝了酒,眼神也有些飄飄然。

我直了直身子,用懇切真摯的目光望著他。李鼏走到我的面前,一隻手握著我的胳膊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嘶,好麻,下次再也不要這樣一跪就是幾個時辰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