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向了鬍子昊那裡。

圍攻鬍子昊的諸多江湖散修之中有認識獨孤風的人。

只見一個紅須老者對獨孤風說道,“風兄弟,你來得正好,快助我等一臂之力,解決此獠。”

獨孤風聽了這老者的話,突然覺得頭痛欲裂,連忙抱住腦袋,不再向前行走。

這名說話的老者,是西北赤城的一個頗有名望的武道行家,一身修為在大武九品境界,西北江湖上的朋友們都稱他為“紅須老怪”。這紅須老怪走的是煉氣化神的“練氣士”路子,修的一套頗為狠辣的“杖法”。

這老者正是一杖敲響鬍子昊的面門,鬍子昊側身一避,手指在杖身出輕輕一嘆。

那紅衣老者只覺掌間虎口處隱隱有開裂的架勢。他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與戰之人都是西北江湖上的好手,合力之下怎麼會連一個名不經傳的人都對付不了。

這著實是太奇怪了。縱然對方是鬼刀門的門徒,可鬼刀門在二十年前業已在狼金會的主導下覆滅,宗中弟子悉數被清理乾淨,就算有幾條漏網之魚,也該是不足掛齒的武道資質平庸之輩。

紅衣老者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鬍子昊並未答話,他神情肅穆,身子靈巧地躲閃著各方的招法。

這時候,有一個江湖人喊道,“你這般打法真是畏首畏尾,憑著身法於我等避而不戰,算哪門子好漢。如此這般,也算得上是鬼刀宗的高徒?我看這鬼刀宗不過是吹出來的,沽名釣譽罷了。”

這喊話之人是一個用劍的好手——這人身穿藍色長衫,衫上還繡著一個高聳出雲的山峰的圖案。

鬍子昊開口了,這是他與這些人交戰以來,第一次開口。

“雲峰劍派的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囉嗦了”,他的聲音之中有著不耐煩,還夾雜著幾分怒意,“昔日鬼刀門與雲峰劍派交好,門主更是與你家宗主成了結拜兄妹,可在鬼刀門腹背受敵之時,雲峰劍派不僅不出援助之手,還在背後捅刀子。我看沽名釣譽的是你雲峰劍派才對。”

鬍子昊的聲音很平淡,也很輕,可是落在那個藍衫持劍男子的手中無異於晴天霹靂。

一道驚雷從他的心中響過,他雲峰劍派正有如此不堪嗎?鬍子昊說的可是真的?

男子不願意相信,可卻是不得不信。因為他看到了眼前男子眼中的光——是極其清澈、極其霸道的光。

他根本沒有勇氣再去反駁,只是提起勇氣再心中暗自問道,“掌門經常與我們說行走江湖要當得起磊落二字,可我向生真的磊落嗎?我雲峰劍派真的磊落嗎”

這個藍衫男子的名字名叫向生,是西北一個叫做雲峰劍派的宗門的弟子。

他是雲峰劍派這一代的翹楚弟子,雖說不是最頂尖的,卻也經常受到宗門之中長老的賞識。所以向生常常將雲峰劍派當做自己的驕傲,可今日鬍子昊口中的話卻是打破了他的認知。

他向來敬佩並將之作為自己靈魂歸屬的地方,真是鬍子昊說的那樣嗎?

短短几息時間,向生就已經在心裡想了數十次,問了自己數十次。

千萬中情緒,匯聚在心房之中。向生的臉色也是越發的漲紅,臨了了,卻是無力地吐出了一句,“你胡說。”

此次是向生第一次走出宗門,遊歷江湖。他能將劍法修煉到極其高明的境界,天資悟性自然是不差的。

鬍子昊話中的真有幾分,假有幾分,他也是能夠辨別的。

且說來小重山的路上,向生也聽到過一些關於自己的宗門雲峰劍派的傳聞——譬如一名雲峰劍派的長老揹著妻子在外面養了一個小娘。而那小娘的弟弟,也就是這位長老的小舅子,卻是個潑皮無賴。他在街上打翻了別人的鋪子,被那戶鋪子的主人抓起來打了一頓,以示訓誡。

可誰知道,那小娘竟然在那名雲峰劍派的長老面前哭訴,擺弄是非,硬生生將自己的弟弟說成了無辜之人,反而是將那家鋪子的主人說成了大奸大惡之徒。那名長老當日便派了幾名自己視之為心腹的雲峰劍派弟子去那小娘所在的小鎮上將那戶人家全部殺害。

向生是在一個路邊的小茶棚聽到這件事的。須知道,西北本就乾燥,這時又趕上盛夏,所以常有些想賺點活計的商販在來往客商較多的路上搭一個小茶棚。向生在小茶棚歇腳喝茶之時,便聽到了隔壁桌人的議論。他心中並不服氣,便與那桌人據理力爭。

人家倒也還算客氣,只是說了一句話,便匆匆地趕路走了。畢竟在這個世上謀生,為了一件與自己毫無相干的事與別人展開激烈的爭論甚至是大打出手的人,終究是少之又少的。這樣的人,或許在大街上賣的怪俠誌異一類的書中可以看到。

向生按照那人的指示,尋到了那個小鎮。小鎮的名字的很好聽,名字叫清泉鎮。

在他四下打聽之後,向生的心涼了。因為,確有其事。

在路人的指引下,他找到了那家鋪子。鋪子前空落落的,或許是死過人的緣故,鎮上的百姓們都不想沾上這些晦氣。

這是一家鐵匠鋪。據居住在這裡的老人說,這家鋪子似乎有些古怪——老人告訴向生,這一個甲子裡先後住進這家鋪子的兩家人全部死於非命。先前住進來的一戶人家是一對父女,在這兒開了一間藥鋪,可誰成想沒過幾日便趕上了天災——瘟疫,緊接著又遭遇到了人禍——離清泉鎮不遠處的一個山頭上聚集著一夥山賊,那山賊來洗劫清泉鎮之時,將老頭殺死,並且搶走了老頭的女兒。那老頭似乎還有一個書生女婿,可那日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那個書生女婿。有人說,那書生是瘋了。

那老者臨了還哀嘆一聲,“這清泉鎮,名字裡清泉有二字,泉本就指水,鎮名有清水之意,可依老夫看來這鎮上的水太濁了。”

老者看向生一身俠客的裝束,便也沒有多說,似乎是怕向生一時衝動陷入清泉鎮這個泥潭之中。

至於眼下的這一戶,向生早在茶棚裡的時候就聽過了。

據說這一家人是被他們家自己燒製的鐵器給殺死的。最慘的還有屬那個鋪主,當時他正在火爐旁敲打著手中的兵刃——那是送給鎮上保長的公子的兵刃。

可一道黑影從屋外閃過,還沒等這個打鐵漢子反映過來,他只覺得自己腹中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