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軒說道,“他身著的綵鳳秀銀袍可不是一般的衣裳,這等成色的布匹在西北是沒有的,只有中原才有。而且能在衣服上繡鳳的人地位必然不低。”

宋端玉點了點頭。先前他並未注意,只是經過了宋知軒這一番提點之後,才發現眼前這男子生來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雍容華貴之氣。

這等氣質往往與家世有關,是做不得假的。

二人都沒有關注到,鬍子昊的眼簾低垂。

鬍子昊在心中想到,“綵鳳繡銀袍,中都趙家?看來這石隱鎮也並不簡單。看來張紫棠早就發覺此處的不尋常。”

鬍子昊想到後來,便也會心一笑。他終於明白了張紫棠的算盤。縱然石隱鎮是龍潭虎穴,有他這個大武四品半山境的高手在,也能保證宋端玉的安全。

不過鬍子昊願意當這個保鏢。一來,眼下也是無事兒;二來,替自己的師傅還欠那個人的那一份情。

只見那男子輕輕搖動手中的青木扇子,一雙破有神采的眸子先是掃了一眼宋端玉這邊,而後對宋端玉抱拳說道,“手下之人不懂事,還望閣下不要介懷。”

宋端玉聽了男子這話,倒是一愣。分明是自己這幫人打了對方的手下,沒想到對方還向自己道歉。這樣的態度著實不像平日裡橫行鄉里之人。

宋知軒直接開口說道,“這位公子,可否說一說為何要如此欺負一個小姑娘?”

那華服公子說道,“這是趙某家的私事,還請兩位公子不要多問。還請將這位小姑娘交給趙某。”

說到此時,那華服公子的聲音分明冷了下來。顯然他心中是不滿的,只是先前礙於面子還沒有發作。

宋端玉說道,“此事是不成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等既然先前出手幫了這小姑娘,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公子將她帶走。”

那華服公子氣極反笑,“這麼說,你們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宋知軒先行了一個江湖禮,說道,“小生乃是讀書人,來自遼東白鹿書院。我書院藏書萬千,曾有聖人戒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若是有人這麼對公子你,你可願意。”

華服公子聽了這話,原本已經要炸出胸膛地憤怒變得更甚,“在石隱鎮這個地界上,還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華服公子作為石隱鎮大家族趙家地公子歷來是養尊處優的,哪裡收過這樣的氣。

他背過身,摺扇一張,對著虛空說道,“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聽了這話,宋端玉也是氣極。石隱鎮雖然是邊陲之地,可也是大玄國的一部分,石隱鎮的百姓也是大玄國的子民。這一路走來,雖說身在江湖之中,他還沒有見過如此這般不講理的人。

如此草菅人命,目中王法何在,天下綱常何在。

宋端玉喝道,“你如此施為,眼中還有王法嗎?你們鎮的保長何在?”

宋端玉此話一出,鬍子昊有些忍俊不禁,瞥了宋端玉一眼。

他心中腹誹道,這傻孩子怎麼開始與這樣的人講王法了。要知道自古以來,便有一句話,廟堂之高不如江湖之遠。這話說的便是,身在廟堂之上,雖然高高在上,卻還是不如有閒雲野鶴陪伴的遊歷江湖的日子來的自由、灑脫。一個江湖人,講王法、綱常,思之令人發笑。

其實,少年心中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雖然與眼前的這個華服公子說王法、綱常之類的事情,原因有二。一來,在青羊鎮的時候,孃親宋春遙是常常告訴他一些道理的。宋端玉心中仍然記著宋春遙說的那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宋端玉一直將這句話記在心裡。身在江湖之中——在別的江湖人眼中,拳頭大就是道理;可在宋端玉眼中,道理本來就是道理,就是你拳頭再小,該是道理的道理也仍然應該是道理。

二來,宋端玉說此話的另一個目的,便是刺探眼前這個華服公子與石隱鎮鎮上的官員的關係。

大玄國的官制對鎮甸的管理甚是清楚。如同青羊鎮、石隱鎮這般小鎮都會有設一位鎮長、一位保長、一位買辦。這小鎮的鎮長便是來處理鎮上所有事物的;而保障這一方治安的重擔就落到了買辦的保長身上了;至於買辦,則是負責鎮上公家的一切開支。

那華服公子聽了宋端玉的話呵呵一笑,“還想找保長,這整座石隱鎮都是我趙家的。你這話真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華服公子不再與宋端玉言語,大手一揮,向街道兩邊招呼了一聲,便往紫元街深處走去。

那個拄著柺杖的惡奴首領連忙跟了上去。

他們前腳剛走,就看到幾個練家子從街道兩側的屋簷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