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她之前腦海裡的輪廓忽然就現出了原型,她臉上的表情一鬆,釋然般點點頭。

“沒想到你表妹現在這麼苗條,小時候竟然是個小胖墩。”李桓一戲謔地說,“我覺得你表妹挺拼的,一般能減肥這麼成功的,都需要強大的意志力。”

“我就當你是在誇讚申吉好了,”梁禕朝李桓一的方向橫了一眼,催促道:“那後來呢?還有嗎?”

“後來我發現林孝勤的女兒也很拼,林老師帶我去他的書房展示他的書法作品時,我看到他書桌上放著一個短髮女孩的照片,他說這是他女兒剛上大學的時候。哇,簡直和那張小黃鴨相片裡的女孩子判若兩人,她女兒短髮的樣子挺男孩子氣。而且也瘦了很多。”

見梁禕的表情忽然變得憂鬱起來,李桓一大概猜到她想到什麼了。

“林孝勤後來……他告訴我他的女兒4年前在美國發生意外……過世了。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你這些等會可別在申吉面前說。”梁禕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耳邊還能隱約聽見花灑噴水的聲響,她的神情才篤然了下來。

“嗯……我知道申吉和林孝勤的女兒是好朋友,老師都告訴我了,照片上的兩隻小黃鴨是當年他女兒送給申吉的生日禮物,可惜沒養多久,就,就沒養活……”李桓一說這段的時候,用手攏著腿上的小貓,防止它掉到地上。

小黃鴨這段還是梁禕第一次聽說,“嗯……林臻是申吉的發小,從小學一路到大學,她們都是同班同學,林臻也是申吉最好的朋友。林叔叔是我外公的學生,說起來他還是鄒維的師兄呢。外公的第三代裡面,只有鄒維一個跟著他練過書法的。林叔叔他們家就住在我外公、外婆家對面的小區裡,我們這一輩的人小時候常常去外婆家玩的,我們和林臻也挺認識,不過申吉和她的關係最好。大概是因為……她們小時候都是小胖妹吧。”

“聽你的口氣……難道她們倆小時候因為是小胖妹,你們其他兄弟姊妹就看不起她們嗎?”

李桓一的提問有些刺傷梁禕,“我可沒有,不過……印象當中我的表姐、表哥好像有點不待見她們,常常聽見他們嘲笑申吉和林臻,說她們是小豬。”

“是鄒維笑她們是小豬?”

“不是……是我忠舅家的兩個孩子,嗨,其實他們就是小孩子之間亂開玩笑的。”

李桓一默默豎起了大拇指,“現在申吉可算是一雪前恥了,她現在的身材很好。”

“喂!小時候胖一點怎麼了?這算什麼前恥?這哪算得上是前恥啊?”梁禕反駁道。

“你不要生氣,你現在的身材也很好。”李桓一輕輕捋著小貓的毛說道。

梁禕白了他一眼,有感而發地說:“原來……林叔叔這麼記掛著林臻啊。”

“你買了蟹肉棒?”梁禕看到廚房桌上有一大袋自己牴觸的食物,她像是趕蒼蠅似的,用手在外包裝上扇了扇。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但你表妹喜歡吃,而且我也不討厭蟹肉棒……”說著,李桓一從消毒碗櫃裡捧出一摞碟子,從梁禕面前拎走那袋蟹肉棒,“你不吃,我們是要吃的。裝盤。”

“我是你家的傭人?”梁禕用極其平淡的口吻問道。

“不是你說要幫忙擺盤的嘛。”李桓一撕開蟹肉棒的口袋,“我來盛蟹肉棒,你裝蝦丸和牛肉丸吧。”

梁禕朝遠離李桓一的地方跨了一大步。

“至於嗎?不就是蟹肉棒嘛,這味道也沒濃郁到讓你需要躲那麼遠吧?”這還是李桓一在7年後再次碰到梁禕時,第一次覺得她有點矯情。但他只在腦中思慮了一秒,便意識到梁禕的舉動可能是在在意別的東西。

他看了眼距離他半米遠的梁禕,她正默默將火鍋丸子裝盤,一語不發。

&nma,是不是我說你表妹愛吃蟹肉棒,你不高興了?”他溫柔地問道。

“我高興得很。”梁禕一邊將幾顆牛肉丸在盤子裡擺成愛心型,一邊追問:“你在林孝勤家還問到些什麼嗎?或者發現什麼和鄒維有關的沒有?”

“沒有什麼明顯的發現,畢竟我是去看望老師的,又不可能像警察那樣把他當嫌犯審。”李桓一有些無奈地說。

“那就是沒別的收穫咯?”

“嗯……”李桓一把手上的活兒停了3、4秒,好像在竭力組織語言,“其實我發現這些年,老師真的變了很多。”

“你說過了,林叔叔老了很多,這好歹也過去十幾年了,變老也很正常的吧。”

“不僅外貌發生了變化,他的心態也變了好多。”李桓一徹底放下了手裡的盤子和蟹肉棒,走到梁禕身邊,背靠著桌面對她說:“老師以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不想僅僅拘泥在書法學校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書法老師,而是想成為像你外公鄒清河那樣的書法大家。這點我是怎麼知道的呢?因為我以前在他班上書法練得好,而且也比較認真,常常會下課之後一個人留在那兒繼續練,老師就會來免費給我開小灶,後來我們就聊起來了。他那時候很頹喪地對我說,其實他就是個寫毛筆字的,因為他的字一副都賣不出去。他還教我要有野心呢,他知道我去學書法只是為了修生養性,真正的志向是考取醫科大學未來做大夫。他就說不想做名牌醫院的名牌醫生的話,就不是個好的醫科學生。他的意思是,叫我努力,將來做醫生的頭銜要好看。”李桓一的神情陷入了往昔的回憶裡。

怪不得你當年選擇了出國深造,看來是深受林恩師的“傳/銷”啊。梁禕暗自腹誹了一句,而嘴上卻說:“那林叔叔現在是什麼樣的?”

“可以說……他現在變得非常的……佛系?”李桓一的語氣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表達驚奇,“他說他其實已經退休了,但偶爾會去書法學校教中學生寫寫毛筆字,他說他閒不住,他在書房當場寫了一幅字送給我,還說他現在的字仍舊賣不出去,叫我別嫌棄呢。其實我覺得他的字是寫得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