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是兩碼事。總不能因為外婆過世,我們就成天啥事不做,鬱鬱寡歡吧。那照你這個思路,我還能說因為我太傷心了,工作都幹不了了,乾脆辭職算了。這你就樂意聽了?”申吉在電話裡回懟道。

這小丫頭片子只會在我這兒伶牙俐齒的,梁禕戲謔地翻了個白眼,語氣卻軟糯了下來:“我開玩笑的嘛,你還真動氣啦?”

“你到底跟不跟我吃火鍋嘛?”

“吃吃吃,我吃還不行嘛。”梁禕快要笑出來了,據她所知,申吉還沒交過男朋友,這衝她撒嬌的語氣倒挺讓人“身臨其境”的。

“那我來接你下班,先掛了。”

這個小囡不會真生氣了吧,梁禕還想再說兩句,申吉就撂了電話,這讓梁禕感到一絲尷尬。

“梁老師,外面有人找你。”和申吉通完電話沒多久,從梁禕身後冒出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是幼兒園的出納倪學芳。

“哦,是學芳姐啊。”梁禕之前因為引薦一個舞蹈教師來幼兒園做兼職,她常常替那個舞蹈教師到倪學芳那兒領工資,因此她跟倪學芳還磨出了些交情,“是誰找我啊?”梁禕問。

倪學芳殷切地湊上來,捧住她的手,“有位長得很俊的先生找你,梁老師,你豔福不淺啊。”

長得很俊,難道是他?不會吧……

“快跟我走。”梁禕幾乎是被倪學芳拽到門口的,這人到中年仍未結婚的學芳姐明顯還擁有著少女的內心,一看到帥哥,兩眼就止不住地放光芒。

幼兒園門口立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他左手手肘上搭著一件羊毛大衣,右手拎著一個公文包,看著像是Coach的經典款。這樣的背影好像是櫥窗裡的模特又好像是做工精良的人體蠟像工藝品。

“李先生,梁老師來了。”倪學芳此刻的聲音像極了一個愛給男女扯紅線的媒婆。

不知道為什麼,當李桓一面帶微笑轉過身時,梁禕會想起7、8年前站在她學校門口等她的那位學長,學長的手上總會提著吃的東西,有時是一盒剛出爐的蛋撻,有時是一罐哈根達斯冰激凌,最常帶的是學校附近商業街上一個下崗女人擺攤賣的壽司卷。

有一次梁禕幫導師無償幹活,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出去和學長見面時,看到他給自己帶了一大盒壽司卷,便亟不可待地搶過來就吃,但只嚼了幾口,她的臉孔就漸漸變成了一隻苦瓜,“啊!裡面怎麼又有蟹肉棒?”一口壽司被她嚼爛了含在嘴裡,不知該吐掉還是當成藥嚥下去。

“啊,對不起ee,我又給忘了,你不要加蟹肉棒……”學長迅速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巾,攤在手心裡伸到梁禕嘴邊,“你吐出來吧,真不好意思。”

梁禕剛要把嘴裡的一團東西吐出來,沒想到學長的話裡還有一句轉折,“不過一般人都會喜歡蟹肉棒的,ee,你怎麼就會不喜歡呢?挺奇怪的。”

那團咀嚼物在梁禕嘴裡逛了一圈,最後還是滾進了她的喉嚨口。她頓時有種被噎住的感覺,只覺得哭笑不得,她努了努嘴才說:“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兩班的。哼!”接著,她把壽司盒直接扔在了學長身上。

多年之後,當學長出現在她工作的幼兒園門口時,手裡除了一隻公文包外,空空如也,再也沒有好吃的等著她了。

雖然他臉上夾帶的笑容仍舊溫善,但似乎還夾雜著些其他的深意。

“李醫生,怎麼是你?”梁禕問出這句話時的口吻不算友善。

而他卻並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謝謝你,倪老師。”他看著倪學芳,露出兒子對母親一般尊敬的眼神。

“不用客氣,李先生。”倪學芳有些靦腆地回了一句,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梁禕,很識趣地用眼神示意自己先離開了,走之前還重重捏了一下樑禕的手心。

李桓一的眼神目送著倪學芳的背影,直至她變成一個分辨不出人形的小黑點,才將目光轉移到梁禕臉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工作?”梁禕調整了一下語氣,又問了一遍。

“喏,這是你的工作證吧?昨天落在我車上了。”李桓一不知從哪個兜裡摸出一張卡,上面赫赫然貼著一張梁禕的證件照。

怪不得今天早上打卡的時候找不到了,原來丟在他那裡了!梁禕瞬間產生了要去暴打一頓這張證件照攝影師的念頭,因為這張照片真真切切地展示了她的顏值低谷,而且還在李桓一那兒展示了一宿……

她把自己的手掌整個覆蓋在拍殘了的相片上,把工作證搶了過來,塞進口袋裡。恭敬但甕聲甕氣地說:“謝謝,李醫生大老遠地還替我送來。”

“那你打算怎麼謝我呢?”

梁禕:“……”

&nma,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怎麼樣?”李桓一向梁禕挪近了半步,忽然溫柔地邀請道。

今天他沒戴那副金絲邊框的眼鏡,雙眸水汪汪地注視著她,像是兩口深井,經過7年的積累,學長的眼睛周圍印出很多細紋,但在這麼近的距離觀察,梁禕發覺這些紋路竟給他增添了不少魅力。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只是默默朝後面退了一步,目光繞到他身後的綠植上緩了緩,又繞了回來,她似乎振作了一下精神才說:“我下次請你吃飯吧,今天晚上我表妹和我有約。”

“那正好,今晚加我一雙筷子,你……表妹應該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