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物是人非(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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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愣了一愣,方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笑了。
崔曼如?她自從離了京城,就幾乎沒想起過這個人了。不管對方在侯府是風光還是落魄,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她忙著掙錢、興家、照顧老公孩子還忙不過來呢,哪裡有閒心惦記崔曼如?
她笑了笑:“我道是誰,你不說,我都快把她忘了呢。原來她還在侯府裡?我還沒離開東府時,她就已經很落魄了,居然撐了這麼多年?說起來,她算不上姨娘吧?那時我們叫的是崔姑娘。”
十兒竊笑:“誰說不是呢?當年她不過是個通房,她娘卻整日在外頭說嘴,把自個兒閨女叫做‘我們家姨奶奶’,沒得叫人笑話!不過說來也是她的福氣,那年二少爺要放外任,二少奶奶不能出京,他身邊沒個得力的人管內院,太太便指了她去,因怕與別的官家內眷來往時面上不好看,就抬舉了她做姨娘。太太發話那天,她娘聽到訊息,便在家門口當著眾人的面大哭,沒兩天就病了。如今拖著半死不活的,不過是捱日子罷了。”
春瑛張張嘴:“不會吧?那可就糟了,她家一個靠得住的親友都沒有,崔曼如還要跟二少爺上任,豈不是沒人照顧她?”這樣都沒病死,倒也算是命大。
十兒嗤笑:“你還為她操這個閒心?崔曼如當了姨娘,自有人巴結,左鄰右舍裡上門照應她孃的人還少麼?只不過她不爭氣,二少爺上任還不到三個月,就把她給送回來了,也沒說是什麼緣故,但府裡有人傳說,當時她臉都被打腫了,活像個豬頭似的。有人私底下問了那送人回來的隨從,說是她攔著二少爺納新人,又得罪了上官家的姨奶奶,二少爺惱她不懂事,就把她送回來了。後來老太太從房裡的丫頭中選了兩人送到山東任上,也沒出什麼事。人人都說是崔曼如自己沒用,后街的人見她失了勢,也就不再上門照看她娘了。雖然崔曼如名份上還是姨娘,但如今被丟進後院侍候二少奶奶,聽說每日都要捱打捱罵,比丫頭都不如呢!上頭只要二少奶奶不出院子,不鬧事,是不會管她在院裡幹什麼的。咱們幾個從前吃過那崔賤人虧的,都在暗地裡拍手稱快。叫她害人!如今才是現世報呢!”
春瑛嘆了口氣:“雖然聽起來挺慘的,但還真是一點同情心都生不出來。想想那些被她明裡暗裡害死的人……”連自己也差點兒被崔曼如算計了呢。她費盡心思奉承太太安氏,拼了命要當少爺的姨娘,等到終於得償所願了,卻與她原本的打算差得太遠,如今更是被人作賤到底。其實,想想梅香、芍藥、十兒等人的境遇,就可以知道,以她從前在太太、三少爺面前的地位,安安份份做個大丫頭,不管是嫁給家中的管事、小廝還是求了恩典外放,都是極容易的,三少爺也不會厭惡她到後來那個地步,說不定還會有心庇護一把。就是因為她當姨娘的執念太深,不惜為了達到目的陷害他人,偏又手段不夠高,才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十兒撇撇嘴:“何止那些被她害死的人?!侯府上下因為她捱了罵的,遭了打的、降了職的、革了差事的、沒了錢糧的、丟了臉的,我就算雙手雙腳都用上,也數不完!就算當年她哄騙了幾個婆子媳婦替她賣命,如今也一個不剩地被她折騰光了。”
頓了頓。她掩口笑著壓低了聲音道:“她身邊的小丫頭被她剋扣得厲害,有時候送些點心首飾,那丫頭就會跟我們說她的事。你道她在山東是為了什麼惹惱了二少爺的?她真是昏了頭了,見有人送了兩個美婢給二少爺,便打著太太和二少奶奶的名號把人送回去了,還勸二少爺要修身養性。二少爺的上官有個寵妾過生日,眾人都要送禮,誰知她只備了一點薄禮,卻厚著臉皮湊到人家正房奶奶跟前去巴結,害得二少爺被同僚取笑。二少爺責問她,她還說什麼持家要節省,那個妾妖妖嬈嬈的不是好人不該靠近,她是老太太、太太派來為二少爺分憂的,要替他把內務管好了之類的話。什麼亂七八糟的,二少爺怎會不惱?!”
春瑛啞然失笑。其實客觀地說,崔曼如對這兩件事的做法並不能算是錯的,人家沒事幹嘛要送美婢來?自然是有事相求,而上官的寵妾再得寵,送禮若太厚,也容易得罪人家正室。再聽她說的那些話,也同樣是義正辭嚴的。可惜,她的身份不對,如果是正妻,說那些話、做那些事,真是再正確不過了,偏偏她是個妾!妻可以表現出賢德,而妾……說白了,就是個哄男人哄得高興才了能存身的角色。
春瑛搖頭道:“她是不是想表現得賢惠一些,好叫老太太、太太知道她能幹?可她怎麼又犯了老錯誤?”把正主兒給得罪了!
十兒笑道:“可不是?她從前在三少爺跟前侍候時。就犯過這個錯,如今還不醒悟!她八成是想讓人傳話回府裡,讓老太太、太太知道她有多賢惠,以為那樣就能坐穩姨娘的位置了。真真笑死人!那是她該說的話麼?她當自己是正房奶奶呢?!做了姨娘,也還是個妾,就該守妾的本份!還有臉說人家不是好人,照我看,人家再不好,也比她強!”
春瑛只覺得啼笑皆非,想了想,得出一個結論:“她終究是個糊塗人,想要孝順母親,想要出人頭地,或是想上爬,都無可厚非,但方法有許多種,不一定要挖空心思搭上少爺。就算真要搭上少爺,也得先把少爺的心思摸清楚了,認準正主兒!眼高手低,本末倒置,顧此失彼,心太狠,手段卻不夠高。做了壞事又叫人看出來,也難怪她會有這個下場了。總歸是因為她沒有自知之明。”其實侯府、東府裡想當姨娘的丫頭,何止她一個?怎不見別人會倒黴到這個地步?她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在暗地裡耍手段,哪知道有時候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她未免太高看了自己的本事。
十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著推春瑛一把:“你不是要去侯府麼?都快巳正(上午十點)了,快去吧,說不定還能趕上一頓客飯。改**把兒子抱過來,咱們再好好聊足一日!”
春瑛正聊得興起,哪裡捨得離開?便道:“誰稀罕他家的客飯?我好容易來一趟。明後日還有許多事要辦呢,焉知哪天才得空?不如你就招待我一頓飯,我等晌午過了再去得了。午前三少奶奶說不定要料理家務,我去了也是白坐著。”
十兒白她一眼:“難道我真是小氣得不肯招待你一頓飯麼?自然有緣故!”她捂著嘴湊近了小聲道:“午前的確是料理家務的時間不假,本來三少奶奶是從卯正二刻(早上六點半)開始理事的,到了巳初(上午九點),也就料理得差不多了。但如今太太要插手管事,那些管事娘子們凡要討銀子的,都要兩頭跑,每日到了這時候,才不過辦完**成。你這會子過去,正好趕上尾巴,過一會兒,就該到二少奶奶院子裡的人來討東西了。自從二少奶奶‘病了’,那院裡的東西一向是另行歸賬的。”她擠了擠眼睛:“這種事,那院裡只有一個人會出面料理,你還猜不到是誰麼?”
難道是崔曼如?
春瑛挑了挑眉,十兒的眼色顯然是在表示她猜對了:“你當年也沒少吃她的虧,我雖說了半天她的處境,到底還是要你親眼見了,心裡才會暢快。你又跟我不同,是三少奶奶下了帖子請來的,務必要叫她在你面前低下頭去,也好替咱們舊日的姐妹們出口氣!”
春瑛笑了,無奈地道:“好吧,其實我真的無所謂。”一個失敗者,她實在沒興趣多加理會。
十兒斜了她一眼,索性起身,把那身京緞襖兒換下來,改穿一件淡青細布的,再把頭上的飾物摘去兩樣,過來拉春瑛的手:“我陪你去!這場面我一定要親眼見了才甘心!”她一天在侯府,就不能叫侯府的“姨娘”對她行禮,如今有機會借一把東風,當然不能錯過!
春瑛只好應了,兩人相攜來到院中,十兒又嫌她帶的人太少。不夠排場,要把自家的丫頭借一個給她。春瑛哭笑不得:“你當別人認不出來麼?叫人發現了,會怎麼看我?兩個人就夠多的了,我又不是什麼官家奶奶,你消停些吧!”十兒只好收斂了。
重新坐上馬車,轉出后街,來到侯府正門。常媽得了十兒的指點,先一步跳下車去,把拜帖送到門房裡,又言明是三少奶奶下帖子請的。門房的人不敢怠慢,忙開了旁邊的側門,讓馬車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