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第三百二十三章意外的幫手

那人抬起了頭,眉眼間依稀還留著少年時的模樣,見了春瑛,卻是一臉疑惑:「我是,你#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姑娘是哪一位?」

春瑛與墨涵上回相見,是在福寧街的時候,一晃五六年過去,已經從稚氣未脫的小丫頭長成高挑秀氣的大姑娘,又換了打扮,他哪裡還認得?春瑛心裡也明白,便微笑道:「我是路春瑛啊,你可記得,從前胡家二公子在一家叫紅燈記的小店參了股的,那時我們在店裡見過好幾回,後來你們搬去福寧街時,我還跟程大娘一起到過你們賃的小院。」

墨涵恍然大悟,再仔細打量春瑛,件他頭上輸著簡單的倭墮髻,一把黑髮整整齊齊地束在腰後,穿著水紅色布襖兒,棗紅繡花襴裙,髮間插著珊瑚簪,腰間垂著碧玉佩,腕上戴著銀絲鐲,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儼然是個體面人家的小姐,哪裡還是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便不由得遲疑起來:「你#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你如今這是#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

春瑛笑笑:「我家如今不在侯府侍候了,我爹在外頭做點小生意,今兒是陪我娘來買人的。話又說回來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小飛哥明明說過,你如今在劉御史府上當差,聽說那位大人還對你挺好的,為什麼你要在這裡賣身?」

墨涵神色黯淡下來,眼圈都紅了:「老爺病了,已病了許久,可大夫開的藥委實太貴,家裡沒錢抓藥,夫人正打算變賣陪嫁呢,連老爺最喜歡的幾卷書畫都#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若是老爺病好了#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知道這件事#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又會氣病了#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因此我便來這裡賣了自己,好換些銀子給老爺抓藥#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

春瑛聽得目瞪口呆,這叫什麼?活生生的忠僕啊!可墨涵不是忠於胡非嗎?!她忙問:「你出來賣自己,你們家老爺夫人可知道?!」

「老爺已經昏迷幾天了,夫人和少爺都攔過我,可是#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救命之恩,還有這幾年的厚待,我一直都記在心裡。眼下老爺病得這麼重,我怎麼袖手旁觀呢?我什麼都沒有,二少爺也不在京裡#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賣掉自己了#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

春瑛張張嘴,暗歎一聲,道:「你家老爺既然一直厚待你,等他好了,知道你把自己賣了,只怕也要生氣的。他得的到底是什麼病?要花很多錢麼?他是御史#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每月都有俸銀的吧?聽說他很得皇上信任,難道皇上沒派太醫來?」照理說,這種皇帝看重的官員,應該不會淒涼到這種地步的。

墨涵低下了頭:「老爺去年秋天就告老了,本來夫人和少爺都說,要上本給皇上,可老爺執意不肯,說已經離了朝廷,就不該給皇上添麻煩,更何況如今皇上正有大事要忙呢#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老爺的病其實是舊疾了,每到秋冬季節就咳得厲害,本來天氣轉暖後,就該好轉的,只是不知為何,今年春天一直沒有起色,就拖到了現在。大夫說,要用幾樣名貴藥材止住病情轉壞,因此#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他頭更低了些:「熬了大半年,家底都空了,一向與老爺交好的幾位大人,曾送過銀子來,老爺都回絕了,我實在是沒了法子#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頓了頓,他忽然眼中一亮,抬起頭對春瑛道:「路姑娘,你家裡既有錢買人,不如就買了我去吧,我什麼都能幹的,有力氣,人也不笨,我還讀過書,認得不少字,也會算賬!你是熟人,當知道我是個老實的,最是可靠!」

春瑛嘆了口氣:「小飛哥當日在京裡時。一直想把你要回去的,我就替他買下你吧,等他回來了,一定很高興。」說罷將視線轉到地上那裡鋪著一大塊粗白布,上頭寫著整整齊齊的五個字「紋銀三十兩」,便知道是墨涵的身價錢了。從這字可以看得出來,他還真是認認真真練過字的,買了來,也能給自家父親做個幫手,等胡飛回來了,再把人還他就是。不過這價錢有些偏貴了,怪不得他一直站在這裡,長相、衣著、氣質都是出挑,卻愣是沒一個人停下來買他。

她想了想,道:「你雖是自賣自身,到底是跟劉家簽了死契的,得跟他們打聲招呼才好。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銀子,不如你跟我回家去拿?」

墨涵略一沉吟,便答應了,拔掉頭上的草標,整了整衣裳,就跟著春瑛走了。

那邊廂,路媽媽已經買了一個二十五六歲、長相平凡的婦人,心滿意足地走出了人市,一見女兒便道:「你不好好跟著我,跑到哪裡去了?!若是叫人拐了去,可不是玩兒的!」又見墨涵跟在春瑛身後,大吃一驚:「這人是誰?!你#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你不會買了個男僕回家吧?!」

「這是小飛哥以前的書僮,遇上了總不能不管。春瑛看了看婦人,低眉順眼的,長得雖有些醜,步過看形容舉止,倒是個老實的。她在東府裡(言周教好些小丫頭,又跟婆子媳婦們打慣交道,自有一套相人的經驗。

路媽媽聽說是胡飛的書僮,便沒再說什麼,只是仍有些抱怨:「那也該叫我來看過才是,你怎麼就拿了主意?!」

春瑛笑笑,沒吭聲,一路回到家裡,才回房拿了銀子出來,交給墨涵:「錢在這裡,你先送銀子回去吧,再收拾收拾東西,明天過來,若是留大人那裡實在離不得你,就託個人來捎信兒。」

墨涵已經呆住了:「你這是#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從沒見過如此優厚的主人,她就這麼信他?!

春瑛笑笑:「你若是那種拿了銀子就跑的人,當初就不會跟著小飛哥離家,寧可為背著胡家大少爺也要維護他了,再說,劉大人府上我是知道的,你若真的不來,我只管上門去討,你也不願他的清名受你拖累吧?」

墨涵肅然道:「自然不會。我明日必來!」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這是我的奴婢文書。」春瑛接過來看了一眼,便袖進袖李,打算回頭跟胡飛的契書讓在一塊兒,又抬頭笑笑:「那我就先替你小飛哥收著。」墨涵頓了頓,有些好奇:「你叫二少爺小飛哥?你#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x2027;跟他很

春瑛紅了紅臉,笑而不語,那邊廂路媽媽正給新買的媳婦子說規矩,聞言插了一句嘴:「你還不知道吧?胡小哥跟咱們家春瑛是定了親的,只等胡小哥出洋回來,便要過門了!」

墨涵大吃一驚,看向春瑛的眼神便帶了幾分古怪:「你?跟二少爺?!」

春瑛不高興了:「怎麼?你有意見?!」

墨涵張張嘴,又閉上了。在他印象中,春瑛只是個丫頭,雖然現在不是了,但還是不能跟出身皇商大家的二少爺相比的,這門親事實在是高攀了。不過如今他成了路家的僕人,跟主家說這話,可就是找死了。

春瑛自然知道,在墨涵心裡,對自己多少有些看不起的,但她不在乎,他看不起自己,是因為自己的出身,而不是自己的為人,只要相處得久了,人心還是會改變的。於是她又換上了微笑:「快去吧,劉大人的病情要緊。」

墨涵低頭一禮,轉身匆匆去了。

路媽媽覺得有些古怪:「他怎麼走了?」

「給他舊主人送身價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