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包袱塞給了三清,只說是給他們主僕新做的衣裳,便匆匆走了。一路上,她都在自我反省,以後再不能對那些具有“主人”身份的少爺們隨便說話了,她應該認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才對。要想脫籍,要想出府,要想過好日子,那都是虛的,關鍵是要安全地活下來。

春瑛悶悶地望了望遠處的假山群,那裡已經圍了不少人,大概是蓮姐的屍體被人發現了吧?她怔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才咬牙忍住走過去的衝動,繼續朝大門的方向走。

來到園門處,門房裡已有一堆婆子在議論“二少爺的丫頭在假山上失腳摔下來”的新聞了,有人似乎去看過現場,還繪聲繪色地說起屍體有多可怕,流了多少血,說得有板有眼的,引得周圍眾人一片驚歎。倒是有一個婆子沒有加入她們,反而站在門邊,與門外的一個男子低聲說話。那男子頗為陌生,右臉上長著一塊銅錢大小的黑斑,賊眉鼠眼的,兩眼滴溜溜地看著出入的人。

春瑛低頭走過去時,被他叫住:“你是……哪裡的丫頭?”

春瑛皺皺眉:“你又是誰?這裡可是內宅!”她不喜歡這個人,一看就覺得他不是好東西。

那男人不屑地嗤笑,倒是他身邊的婆子替春瑛回答了:“這是浣花軒的春瑛,常到園子裡來的。”然後她又扭頭問春瑛:“你幾時進來的?我怎麼沒看見?”這話一出,那男人便盯著春瑛瞧。

春瑛退開兩步,淡淡地道:“我進來時,也沒瞧見媽媽,媽媽幾時來的?”那婆子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兩聲:“興許是剛才我去方便時……”想到自己偷懶去了陳家,她便忍不住心虛地瞥了那男人一眼,朝春瑛胡亂揮揮手:“去吧去吧,死人有什麼好瞧的?一個兩個都去湊熱鬧!”

春瑛也不去糾正她的誤會,徑自出了門,誰知沒走幾步,便發現曼如站在前方的樹後,臉色蒼白地往這邊瞧,她略一猶豫,索性移開了視線,直接越過曼如回浣花軒。曼如的腳步聲匆匆跟上來,帶著幾分急切地問:“春兒,你方才有沒有瞧見那個臉上長了顆大黑痣的男人?別人說那人是二少爺手下的潘老六,他……”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春瑛停下腳步,卻沒回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曼如怔了怔,看著春瑛遠去,心裡卻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她剛才看得分明,那男人……那男人手裡拿的是……

半個時辰後,那個臉上長了大黑痣的男人走進了映月堂的外書房,侯府二少爺李敞正坐在書桌後,兩眼盯著一本《四書章句集註》,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一見男人進門,忙把書丟開,迎了上去,正想問話,忽然想起周圍可能有人聽見,忙關上門窗,才衝到那男人身邊問:“如何?!“

“我潘老六出馬,二少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潘老六諂笑著從袖中掏出一小塊布片,“這是從那丫頭手心裡拽下來的,想必是掙扎間扯破了二少爺的衣裳。二少爺可記得要把那身衣裳拿出府去燒了,不然叫人看見可不好。”

李敞接過布片,狠得咬牙切齒,幸好他聰明,知道派人去善後,不然叫人發現,他可就遭殃了。蓮姐那個死丫頭,死了也不叫他安生!

潘老六又道:“我還一路檢視過,把二少爺留的腳印都擦掉了。二少爺進園時,在門房當差的就是我婆娘,我已經交待過她,不許告訴別人,所以二少爺就放心吧!”

李敞微微鬆口氣,但聽到潘老六冒出一句“只是……”,他又再提心吊膽:“只是什麼?!”

“只是在蓮姐的屍首左近,我撿到了一樣東西。”潘老六從袖裡掏出一個粉紫珠花,攤在手心上,“興許是先前哪個丫頭不慎掉在那裡的,今兒有風,珠花上頭卻沒什麼塵土,怕是剛掉落不久,我擔心二少爺動手時,還有別的丫頭在。二少爺還是請一兩位信得過的大姐暗中查訪,看這是哪個丫頭的東西,又是幾時掉的,才能萬無一失。”

李敞接過珠花,眯了眯眼:“這種粗糙的玩意兒,又不值錢,怕是小丫頭們帶的。最近老三好象就在搗鼓什麼珠花,多半就是他院裡的人!”想了想,只覺得鬱悶:“他的丫頭向來少跟我院裡的人來往,就算去問,也不過是引他起疑罷了。這叫我如何去打聽?”

潘老六諂笑著靠近他:“這有什麼難的?二少爺難道忘了,南棋姑娘如今去了太太屋裡,到浣花軒坐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她到底是侍候了你好幾年,總有些香火情吧?”

李敞眯了眯眼,再望向珠花,花芯處的紫色琉璃珠在他手心裡一閃,映出一道冷冷的光芒。

(被pia得狠了,今晚回評要偷點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