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來到廳前的右邊走廊處,已有七八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丫頭站在那裡,每人相隔約半丈遠,都是一般的綠衫青比甲,髮型也都與她一樣是雙鬟。她聽著那管事的吩咐,站在隊伍最末一位,悄悄看對面走廊,也是同樣數量的小丫頭,院中還排了兩列家丁,都是差不多身材年紀、長相端正的男僕,個個摒聲靜氣,小心翼翼。她不敢大意,也學著低頭垂手肅立。

這時,大門方向傳來車馬聲與人群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大群人湧入院中,人雖然多,卻個個都安安靜靜地,春瑛站在廊下,能清楚地聽到侯爺跟一個宏亮的男聲說話,互相客氣地追捧著,那人還誇侯府的房屋非常有氣勢,侯爺則不停地謙虛說不敢當都是老房子了太師家的院子才叫人讚歎,云云。

難道來的是三少爺和周念提過的那個梁太師?春瑛忍住抬頭的衝動,直到他們的聲音進了屋,才小心地偷偷看一眼,正好看到穿著嶄新大紅禮服的三少爺準備上臺階,瞧那動作,似乎不大高興。他身後還跟著大肚子的大少奶奶和小姐們,大少爺和二少爺落在最後。

接著,廳內便傳出宣讀聖旨的聲音,春瑛跟著別的家丁小丫頭一起跪下。那聖旨用了古文,駢四儷六的,她也沒聽懂,只大概明白後面唸的那一長串什麼瓶什麼碗什麼佩什麼珠什麼緞都是好東西。敢情皇帝這是在賞賜侯府?難道是為了先前太后扣下靖王妃的事,變相道歉?

讀完了聖旨,廳中又恢復了平靜,侯府的主人們似乎要跟欽差談話,招待他喝杯茶吃些點心。春瑛遠遠地看到曼如和胭脂以及其他四個長得漂亮的丫環捧著茶進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來,儀態優美,彷彿踩著蓮花前進般。以春瑛看來,曼如的長相在那六人中算是中等,但走路的姿勢卻是最平常的一個。

不知是不是因為走得不夠美的緣故,曼如和另一個丫環被管事撤了下來,只讓剩下的四人繼續候在門邊聽候吩咐。曼如低頭踩著小碎步走在廊下,來到春瑛跟前,抬頭朝她勉強一笑,便立在她身後,沒有離開。春瑛猶豫著想安慰她幾句,但想到現在不是時候,只得收了念頭。

院中一片平靜,只有廳中時不時傳來說話聲與笑聲,忽然,侯爺大喝一句:“孽子,這成何體統?!還不快給我出去?!”

門外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接著,居然是三少爺李攸跑了出來,臉色還有些氣急敗壞。春瑛也顧不得不許東張西望的禁令了,忙探頭去看是怎麼回事。

李攸掃視院內一眼,目光在門外把守的將士們身上停了一停,便氣沖沖地跑到春瑛與曼如面前,對後者低罵道:“你給我備的什麼衣裳?!瞧!都破了!”他展開袖子,只見左邊袖口上,衣料不知被什麼東西撕扯出一道裂痕來,把曼如嚇了一跳:“這……這怎麼會呢?我明明查過……”“我不管!你馬上去給我拿另一件來!居然當著欽差的面穿破衣裳,丟臉死了!”

曼如臉色蒼白,顫抖著聲音向他躬身稱是,便迅速跑向門外。春瑛正盯著那袖子上的裂痕,懷疑那是三少爺自己不小心扯破的,便被他的喝斥聲嚇到了:“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跟上?!”

春瑛正想應聲,卻聽到三少爺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急急說道:“快去叫念哥躲起來官兵要來抓他!”她不由得愣住了,抬頭看三少爺,後者又高聲大喝:“你這呆子,還不快滾!”她眨眨眼,立刻撒腿就跑。

才出院門,便有一把刀鞘擋過來,她忙停下腳步,見是一名軍官模樣的青年,板著臉打量她幾眼,才收起了刀鞘。春瑛瞥見旁邊士兵拿的長槍上閃的寒光,再看看那軍官的刀,有些腳軟,一咬牙,便往後院的方向衝去。

她很快追上了曼如,曼如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帶著哭音道:“三少爺的衣裳怎麼會壞呢?我明明檢查過才給他穿上的!會不會是不小心勾到了樹枝什麼的?”

“也許吧……”春瑛乾巴巴地應著,心想那十有**是三少爺自己扯的。

曼如咬著唇,加快了腳步,衝向浣花軒,滿腦子都在清點三少爺在春季能穿的八成新以上的禮服有哪些,根本沒發現,跑在自己身後的春瑛,已悄悄拐上了另一條路,往花園的方向去了。

春瑛跑近了花園,剛看到園門的一角,便迅速往旁邊的樹叢一躲,小心探出頭來張望。花園門口不知幾時來了一隊士兵,與守園門的婆子們爭吵起來,聽他們的語氣,似乎打算要封鎖園子。

祝婆子朝為首的軍官罵起來了:“你們瞪大了眼睛瞧清楚!這裡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再不滾,當心我們侯爺治你的罪!”

那軍官卻冷哼一聲,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便立刻有兩名士兵上來夾住祝婆子,將她移到一邊,任她大嚷大叫,也不理會。他還冷冷地對其他滿面驚慌的婆子道:“花園有幾個門?帶路吧!乖乖聽話,官爺就不傷你們一根寒毛!”

婆子們面面相覷,神色間已經有所動搖。

春瑛心中大驚,這些人就是來抓周唸的嗎?有他們擋在門口,她要怎麼去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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