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又傳出一陣笑聲,春瑛回頭瞥了一眼,轉過頭來,卻看到一隻手伸在自己面前,手心裡躺著一隻草編的螞蚱。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地抬頭看三清,後者卻面無表情地說:“給你玩。”就把螞蚱扔在她懷裡,又回頭折枯枝去了。

春瑛笑著說:“送我的嗎?謝謝了。”她拿起螞蚱細看,雖然是乾草編成的,手藝卻很精細,實在看不出是出自三清那雙粗糙而滿布繭子的手。他是怕自己無聊嗎?春瑛開始覺得,這個表面上很可怕的黑衣怪男,其實還挺可愛的。

她拿著螞蚱翻來覆去地看,又找了根乾草來想要研究編法,忽然看到眼前黑影一閃,三清已衝進了竹林,然後又很快回轉,丟下一句:“有人來了。”便衝向屋內。

春瑛心下一驚,跑上平臺眺望遠處,只覺得竹枝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到是不是有人來,但三清既然這麼說,應該是事實了。她左右望望,也跑回了屋內,正好聽到三清的聲音:“……還有大約百來步,他一個人來,沒帶別人。”

李攸咬牙:“二哥又來做什麼?!人都被折騰成這樣了,他還想怎麼著?!”

周念垂下眼簾,淡淡地道:“也許是聽說你來了,你先帶了人迴避吧,叫他看見,一狀告到老太太那裡,你又要挨訓了。”

“休想!”李攸不但沒走,反而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下了,“我不在,豈不是便宜了他?誰知道他又要對你做什麼?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麼辦!”

周念皺了皺眉:“攸哥……”

“別說了!”李攸打斷了他的話,“我年紀雖小,身份是改不了的,叫我一忍再忍,他就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周念嘆了口氣,不再勸他了,吩咐三清:“把火盆撤下去吧,這茶已冷了,倒不必拿走。”三清點了點頭,徑自捧著火盆去了,屋裡很快冷了下來,春瑛打了個冷戰,便聽到周唸對她說:“你到後頭避一避吧,免得二少爺拿你出氣。”春瑛看了李攸一眼,見他沒反對,便應了一聲,跑到周念手所指的帷幕後,那是一個小隔間,裡面放著床鋪,看來是周唸的臥室。

臥室裡擺設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個立櫃,一個臉盆架,一個箱子,便是兩個大書架,上頭又是擺滿了書。春瑛湊過去,見書大都是經史子集,還有不少詩詞本子,她偷偷看了外頭一眼,伸手拿了一本來瞧,裡面都用蠅頭小楷整整齊齊地抄寫著文字,她認得有幾首是熟悉的唐詩。再翻幾本,裡面也是同樣的字跡。她開始懷疑,這些會不會是周念親手抄的?

外間傳來了二少爺的聲音:“真巧啊,三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我記得你好象是打算回房讀書的吧?怎麼會到這裡來?”接著稍一停頓,就變了語氣:“周念,去給我倒杯熱茶來!沒眼力勁兒的東西!少爺我上門了,你還呆站著不動,懂不懂規矩?!”

春瑛心中不屑,然後便聽到周唸的聲音:“是我失禮了,請稍等……”不等他說完,三少爺已經開口了:“二哥,你別太過分了!父親讓念哥住在咱們家,可不是讓他侍候你的!”

“過分?”二少爺李敞冷笑,“我哪裡過分了?他又不是以前那個周家大少爺,如今……他不過就是個官奴罷了,父親好心救他一命,可不是讓他到咱們家裡裝大爺的!想吃飯就要幹活!我只是叫他倒杯茶,已經是看在自小相識的份上了!”

官奴?春瑛吃了一驚,回想起周唸的身世,倒有些明白了。

“你!”三少爺李攸的急喘聲傳來,但很快就平歇下去,“二哥今天來,該不會只是為了喝茶的吧?請說出來意吧,我還有些功課上的事,要等著請教念哥呢!”

李敞嗤笑:“喲,三弟什麼時候研究起學問來了?還來問功課?這種事他一個官奴懂什麼?要問就來問我,好弟弟,哥哥我會好生教導你的……放肆!你倒的這叫什麼茶?!大冷天的想要冷死我啊?!”

周念淡淡地道:“舍下無炭,也無柴火,奈何燒不得熱水,衝不得茶,卻是小的失禮了。”

“咣噹”,杯子破碎聲傳來,李敞有些氣急敗壞:“你這是來向我示威了?!怎麼?我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穿?!我家好心救你一命,又讓你平平安安地住在府裡享福,你仗著我弟弟的勢,就敢給我臉子瞧?反了你了?!”隨後又傳來一陣嘩啦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摔到了地上,李攸怒叫:“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他!”

接著,卻是一陣巨響,似乎是書案倒了地,然後一片寂靜。春瑛在裡間聽得心驚膽戰,忙往帷簾邊衝去。

(寒潮來了,手都僵了,大家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