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劇烈咳嗽的時候,就站在不遠處的費爾南德斯卻是靜靜的看著,沒有絲毫上前幫自己父親拍拍背脊的意圖,而克里扎十六世哪怕是咳得出血,也沒有任何要招呼自己兒子上前幫忙的意思。

這父子互相之間的猜疑和忌諱到了如此形如陌路的地步,也著實讓人心寒。

“這些天,你如此匆忙的在漢尼拔等將軍那裡走動,是為了什麼?”克里扎淡淡的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投槍匕首,朝著費爾南德斯扎去。

費爾南德斯當然不會傻得以為自己的這些動作能夠瞞得過皇帝陛下,他早就想好了說辭:“當然是為了兩天後的慶典,我的陛下!我親愛的哥哥馬上就要借位繼承皇位了,作為他的弟弟,作為帝國的一份子,我當然有義務要為這一次空前浩大的慶典保駕護航!”

克里扎目光深沉的盯著自己的兒子,旁人很難想象,像他這樣病入膏肓的老人,怎麼可能還有如此銳利的目光。

過了好一陣子,克里扎這才緩緩的說道:“你真是有心,可如果你真是一片好心的話,那麼請你回答我,庫尼斯克港前兩天停泊的十三艘商業用船上究竟裝的都是什麼?真的是糧食和美酒嗎?”。

費爾南德斯臉上平靜如常,可垂在身旁的手指卻不自覺的用力捏了捏,這十三艘打著克倫貝爾家族旗幟的商業用船裝的絕對不是糧食和美酒,上面裝載著滿滿五千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計程車兵和戰馬,一旦帝都發生政變,這些士兵立刻便能殺氣騰騰的殺向帝都,一百里的路程,烈馬賓士,眨眼即到!

不等費爾南德斯答話,克里扎又接著像連珠炮一樣問道:“這些天,南方諸郡又在私底下對你有過一些什麼承諾?這些天帝國暴力事件居高不下,帝國治安混亂不堪,城南監獄都已經人滿為患,這些事情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帝國城防軍的幾個將軍這些天私下與你接觸頻繁,你們之間又存在一些什麼樣的密謀?”

這些問題就像一把把利劍,將費爾南德斯逼得步步後退,一直站到了懸崖邊沿,根本沒有了立足的地方。

費爾南德斯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能想到皇帝陛下會察覺到他的動作,可他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所有的動作都察覺的一清二楚,不過,最讓他惱怒的是,皇帝陛下為什麼眼下這個時候來如此逼問他?

費爾南德斯抬起頭,像一個被逼進了絕路的狼,死死的盯著克里扎十六世:“您到底想要說什麼?我的父親?”

克里扎十六世看著費爾南德斯,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我想說的是,為什麼你不肯停手?”

“停手?”費爾南德斯像是聽見了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怎麼停?您教教我?”

“如果你願意停手,我可以將這個帝國最富饒的幾個郡都劃給你,作為你的領地,只要你肯停止眼前一切的密謀和軍事行動。”克里扎十六世眼中透著一股濃烈的企盼,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是他企圖挽救父子親情,兄弟親情的最後一絲努力。

可惜的是,費爾南德斯絲毫不領情,他反而感覺到一種刻骨銘心的侮辱,他哈的一笑:“領地?我的領地?我的父親,我有了自己的領地,可你讓那些跟隨我的人怎麼辦?把我的領地又化成一個又一個的小等分,然後分給他們?哈,那個時候,我的哥哥想要來收拾我,可就容易多了!我的父親,這真是您這一輩子最聰明的主意啊!”

費爾南德斯哈哈大笑了一陣,突然間揮動著雙臂,他面色猙獰,勃然震怒道:“為什麼是我停手?為什麼不是我那個**無恥的哥哥!!他難道不是克里扎家族的恥辱嗎?你不是早就恨透了他嗎?為什麼你還要將皇位傳給這個昏庸無能的傢伙!!”

費爾南德斯的怒吼聲在寬敞的寢室中陣陣迴盪,門口的衛兵聽見了這個聲音,一個個駭得面色如土,互相對視了一眼,只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不敢參合到這種皇室的爭鬥中來。

克里扎十六世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兒子,他緩慢而又堅定的說道:“因為,他能給這個國家帶來安定,而你給這個國家帶來的是動亂!”

“憑什麼?憑什麼你就這樣說?”費爾南德斯激動得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大聲咆哮著“你當初的皇位不也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嗎?帝國十年動亂,這片大陸被你打得爛成什麼樣子了?可你依然在一片廢墟中,重新讓這個帝國站立了起來!難道,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嗎?又或者說,你根本就瞧不起我,不相信我?”

克里扎十六世緩緩的搖了搖頭:“費爾南德斯,我的孩子,你是我最得意最驕傲的孩子,你的聰慧絲毫不在我之下,如果我們兩個在當初換個位置,你肯定比我要幹得更加出色!可是……我的孩子,你要明白的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我當初繼位的時候,那時候帝國國庫充盈,國家強盛,民間富裕而且積怨不深,所以這個龐大而古老的帝國能夠承受十年的動亂。”

“可是,你看看現在,我的孩子!你去帝國國庫中看一眼,那裡面的老鼠比金幣還多,你再私下裡去那些平民們的家中聽聽,他們咒罵這個國家比他們讚頌這個國家的話還多,當年帝國內亂,只是皇室之間的爭鬥,戰況雖然激烈,可是勢力糾結清晰明朗。可是現在,凱爾斯曼家族、光明神教、克倫貝爾家族、我們克里扎家族以及這個國家其他的家族們,這些勢力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一起,情況比以前複雜百倍,帝國也比以前虛弱百倍。”克里扎十六世緩緩的說著,聲音深沉而充滿了無奈“在這樣的情況下,帝國如果發生內亂,必然導致全盤崩潰!”

“你想看見這個國家在你的手中崩塌嗎?”。克里扎十六世長嘆了一口氣。

這種話雖然說起來入情入理,但是費爾南德斯現在早算能聽得進,也已經騎虎難下,更何況,他現在哪裡還聽得進半分話?

這個男人驕傲自負,剛愎自用,他想得更多的是:就算情況再艱險,我也能夠戰勝這一切!

費爾南德斯冷笑著反問道:“我的父親,我想你當初一定也沒有想到,那個黑頭髮的海盜,他能夠從那個角鬥場中活著走出來吧?”

克里扎的眉頭緊緊的擰成了一團,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言不發,臉色越來越陰沉。

費爾南德斯用一種挑釁和桀驁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這樣一個海盜都能做到那樣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我做不到?又或者說,你根本就是在搪塞,或者根本就看不起我?”

克里扎默然,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無奈而疲憊的對費爾南德斯揮了揮手:“你走吧,孩子,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也沒有辦法……”

費爾南德斯臉色難看,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皇帝之後,然後深深的躬身彎了一腰,繼而轉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知道,剛才是老皇帝下的最後通牒,而他拒絕了。

從他走出這個房門開始,家庭的親情就將徹底崩塌,剩下的就只有刀劍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