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人的觀念中,行俠仗義與官府的依法治理是格格不入的。高遠風居然讓郎天行以皇帝的身份行俠仗義,不是有病又是什麼?

高遠風很認真地回答武月軒,“我沒病,是這天下有病。我有位屬下曾跟我說,我們不事生產,所有吃的穿的,都來自勞苦農工。也即是說,被我們視為螻蟻的草民,其實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父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被供養者奢華無度,錦衣玉食;‘父母’戰戰兢兢,朝不保夕,被供養著橫行無忌,驕橫跋扈。你們覺得正常嗎?“

郎天行夫婦目瞪口呆,實在不知道高遠風是哪來如此離奇的想法。郎天行頭痛地說:“高遠風,你病得不輕。人生而有貴賤,有分工,有人勞心有人勞力,此為天定。

你高遠風的兒子出生就是小王爺,自有你的領地供養他。你啥意思?你擁有的領地之內,難道其中的百姓都是你的‘父母’,他們不應該上稅於你,你到反過來該供養他們?你自己去種地嗎?還是讓你的兒子去織布?

你這種想法太危險了。若你堅持如此想,你再能幹我也不敢用你。儒以文亂法, 俠以武犯禁。弱民才能強國。這都是教義。你想幹嘛?殺商賈、劫富豪、抑權貴,而去助賤民。你這是與天下人為敵,與所有官紳為敵,與所有超人為敵,與仙教為敵。也就是現在仙盟不那麼嚴苛,否則必定你一個仙逆大罪。”

高遠風不屑地一撇嘴,“仙逆?嘁。我在後楚、韓楓秋、歷言面前也這樣說,也沒見他們把我怎麼樣。

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要的,並非是殺商賈、劫富豪、抑權貴。我只是想賤民也該有生而為人的尊嚴,也應該有保護自己私財不受掠奪的權利。人不求人一般高,他們沒吃別人的,沒喝別人的,憑啥他們的財產就任取任奪?他們的尊嚴就任人踐踏?他們的生命就沒有保障?

就說今日,你的禁軍縱馬封道。那個眼睛不好的老人來不及迴避,她就該死嗎?哦,就因為你是皇帝,就因為他們是禁軍,就因為那個老人是賤民?

教義也有云,緣法而治,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君臣上下皆從法;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對吧。”

郎天行扶額無語,“高遠風啊高遠風,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跟我裝?這些指的都是貴族好吧。所謂貴賤,是指貴族階位的高低,其中的賤,並非指賤民。是君臣上下,沒說君民上下。

民,牧養之,就如牧場養殖牲畜。養他們幹嘛?當然是用來耕種織布之類。就如牧羊,本就是用來食肉剪毛的。沒聽說過因為羊提供了肉食和羊毛,人就要將羊當成‘父母’的。”

高遠風搖頭,“人,豈能與牲畜等同視之。你郎天行今日為帝,你父亦是帝。上推十代八代,你祖上是帝麼?絕對不是。今天下大吞併,今日為王為帝者,日後有幾人為王為帝?你我祖輩有可能是賤民,你我後代亦可能是賤民。所謂天生之說,那是扯淡。

牧養之說,更是胡扯。你養牲畜,需要提供牧草。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不可能吧。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其中的草是供給馬的對不對。也就是說,你蓄養牲畜,是需要付出成本的。民呢?你為他們付出了什麼?

他們自生自滅,沒管你要過一粒米。你攫取了他們創造的財富,還不尊重他們的尊嚴,你心安理得?”

郎天行,“我怎麼沒付出?那麼多官吏的俸祿是你給的呀。”

高遠風,“我呸。官吏們是給你掙錢的好不好,就如商行的僱工。你說是僱工給商行掙錢,還是商行養活了僱工。”

郎天行直翻白眼,“我跟你就說不通。不管怎麼說,也沒有一個皇帝行俠仗義的道理。”

高遠風固執地說:“怎麼不行?你可能誤會了。我沒讓你不守法去劫富濟貧,而是讓你實行仁政,富民,重民,給賤民以生存的保障和人格的尊嚴,把他們當成同等的人來看待。”

郎天行,“嘿,富民,你我這些人怎麼辦?同等?我們也自己去耕種?說你病得不輕你還不信。”

高遠風道:“強國不一定非得弱民知不知道?富民也可強國。你既然調查過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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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知道我在陳呂邑等地實施的措施。民的負擔輕了,軍也沒見弱吧。”

郎天行,“我只知道,璃鳳為兩次南征,國庫已捉襟見肘。你的陳呂邑等地為璃鳳貢獻了多少財富?我沒聽說過。”

高遠風撓撓頭,“這不是才開始嗎。至少陳呂邑不像其他戰後地域,一片廢墟,流民遍地,而是興興向榮 ,不需要朝廷費力重建。”

郎天行仰頭灌了一杯酒,“你呀,不願意幫我就明說,別扯些胡言亂語。你若堅持按你所說的去行動,呵呵,做你的獨行俠去吧。做大將,絕對沒哪個君王敢用你。你自己做帝皇,法教也絕對容不得你。”

高遠風掃興地放下酒杯,“我有位長輩跟我說,我若想繼續提升功力,就必須有自己獨特的人格,就必須有不為任何人動搖的堅持。你不願就算了,但我還是想試試。”

郎天行夫婦苦笑,高遠風的理由並沒錯,但他堅持的東西卻讓人接受不了。

武月軒道:“高兄弟,我們若非要將你留下來呢?你要知道,不能為我所用的英才,最好的方式就是毀了他,以免為敵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