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沒出聲是居心不良,希望高遠風被周輝叱責。樂樂都沒說話,其他侍衛就更不會說了。

但沒時間給周輝質問了,對面有人縱馬出陣而來。

陳軍的威勢,比周軍更為煊赫。畢竟人多,除了四千多騎兵之外,還有六千多步兵陣列其後。巨盾兵橫列成牆,陌刀兵刀光映天,長槍兵聳立如林,弓箭兵沉穩如淵。上萬軍兵鋪列如雲,旌旗漫天,鼓震四野,驚天的威勢鋪天蓋地,凜冽逼人。

單人獨騎來到兩軍陣前的,是一位金甲黃馬,手提金黃色丈八蛇矛的猛將,正是陳軍主將吳銘甫。

吳銘甫高聲喊道:“周大將軍,可否上前說話。”

周飛燕轉頭問高遠風,“你猜他想說什麼?”

高遠風沉吟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想,不外乎是能不打就不打吧。”

周飛燕讚許地點頭,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打?為什麼呢?一萬對四千,他幾乎立於不敗之地哦。”

“考我是吧。”高遠風指了指高家堡,“首先,他不敢放開打。我高家堡可戰之兵雖不多,對大軍構不成太大威脅,但有成丹期高手在,抄他後路,襲他糧草卻簡單。其次,陳軍這次出兵,本就疑竇重重。我不管他再怎麼能征善戰,他也沒可能在你手上搶得去渤海郡。既然奪不下,出兵又有何益?吳銘甫沒那麼笨,但偏偏就做了。呵呵,吳銘甫或許身不由己。”

“算你有理。我去會會他。”周飛燕策馬上前。

烏騅駝著高遠風自覺地跟上。

周飛燕回頭攔住高遠風,“你不能來,不然他會以為我要暗算他。”

高遠風低聲說:“為什麼不?殺了他,陳軍也就垮了。”

周飛燕凝聲道:“別開玩笑。吳銘甫可是丹湖期高手,別說殺他,擊敗都不一定。”

“不,我倆聯手,十拿九穩。”高遠風計劃的是用袖藏暗弩射殺吳銘甫的坐騎。人帶甲,馬可沒有。與人相鬥,高遠風很少正面硬撼,他覺得那是匹夫之勇。

周飛燕眼一亮,“真的?”

高遠風肯定地點頭。身後周輝,牛棣也心動不已。

周飛燕笑了笑,“回去吧。能殺也殺不得。如果是我跟他公平比鬥而擊殺了他,無話可說,陳軍必然士氣大落以致潰敗。但要是我倆聯手,或者用陰暗手段,不管能否達到目的,都將激發陳軍的怒火。士氣這東西很怪,萬人一怒的後果,你我擔不起。”

高遠風愣了,下意識地捎捎頭髮,或許兩軍對陣,跟江湖遊鬥有所不同吧。

當然不同,兩軍對壘,跟個人爭勇鬥狠差不多,就講究一股氣,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敢於拼命的,士氣一上來,以弱勝強,以少勝多不是神話。

江湖則不然,出頭的椽子先爛。過於張揚狂悖,人家有千百種手段讓你死於不知不覺。

很快,高遠風就見識到了何為士氣。吳銘甫也見識到了周飛燕的底氣。

果不其然,吳銘甫跟周飛燕談話的內容確如高遠風的猜測,他要求得到碣石府,然後兩國休兵,並確保兩國幾千裡邊境不再滋事。理由是陳國為協助周國滅齊,付出太多,收穫太少。此次貿然興兵,所求不過是為屬下謀點私產。再說渤海六府,碣石府既不大也不富,為此換得兩國安寧,何樂而不為。

如果早上沒收到周王密旨,周飛燕說不定真會考慮一下。碣石府嘛,原本也並非周國固有領土不是。多佔一府少佔一府,對於周飛燕意義不大。現在,自然聽得出吳銘甫是謊話連篇,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

既然談不攏,那就只有打過一場了。各自迴歸本隊,揮軍出擊。喊殺聲沖天而起,驚天動地。

高遠風本想跟著周飛燕出擊,但被周飛燕嚴詞拒絕了,“到後面去待著,好好看。未經戰陣訓練,你跟不上節奏,武功再高也沒用,反而會連累戰友。要想上陣殺敵,以後有的是機會。”

軍中無戲言,高遠風不得不後退到預備隊前列觀戰。

兩軍相隔三四里地。

陳軍首先發動,騎兵在前,步兵隨後。全線壓上,速度雖慢,卻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像是險險崩塌的山峰,又似即將開閘的洪流。吳銘甫試圖在氣勢上一舉壓倒周軍。

周飛燕摘下馬鞍上的烈焰破空刀,面色冷峻,凝視陳軍,慢慢高舉,緩緩催馬。

周軍跟著周飛燕,三軍一起開動,步調一致。沉著冷靜,毫無懼色。

陳軍一步一喊,“殺,殺,殺。”萬人齊呼,山呼海嘯,駭人心神。

周軍卻靜默無聲,眼神凌厲,像是預備撲擊的猛虎,又似張弓在弦的厲箭。

雙方漸漸接近,三里,兩裡半,兩裡。不管是參戰者,還是觀戰者,一顆心都越縮越緊,氣氛讓人窒息。

悶雷般的轟轟聲漸起,由低到高,由慢到快,這是萬千馬蹄聲。兩軍的騎兵開始加速,越來越快。其聲其勢,如洶湧的驚濤襲岸,如狂猛的颶風席捲,一往無前地撞向對方。

高遠風此時確實看得驚心動魄,只覺得個人是如此渺小,丟到山崩地裂一般的激流中,不過就是一朵小浪花而已。

然而更驚心的來啦,讓高遠風總算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傳說中的陷陣無雙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