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去超市買了黃酒。

又去菜市場買了好些好菜。

哦,對了,還在網上查閱了不少“漢州名菜”,

就開始在自己那小廚房搗鼓學著做了。

其中,最叫六子感興趣的一道菜叫“炒雜碎”,因為,不知緣由,從網上提及裡,這道菜怎麼還和他祁家祖上發生了一些關聯,又叫“祁公雜碎”,聽著像罵人,但是在漢州當地,確實是名菜。

“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按照張遠山先生的解釋,“三年以後,他已經看不見抽象曖昧、不可分割、沒心沒肺的完整牛體,而是一個個具體獨立、界限分明、肝膽相照的區域性。”無視全牛,當全牛沒到,乃有牛雜出。

是了,“祁公雜碎”指的就是牛雜。如上所說,任何一個愛吃牛雜的漢州人一直都很清楚,牛雜也不是與牛無涉的孤肉,而是一頭大牛身上的一小塊肉。

六子在歐洲也呆過,那些以美味而著稱於世的國家如法、意,也有用牛雜做菜,不過他們的興趣主要集中於牛肝、牛腎等。國人對於牛雜之所以有更為廣泛的選擇,滋補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

聊起天朝的滋補,實際上就是“形補”,而欲“形補”者,就不得不上窮碧落下黃泉地去苦苦追尋那些與我們相似的臟腑和器官了。比方說,你飽飽地吃了一罐豐含腦磷脂及維他命B1的燉牛腦,儘管這時你已感到十分滿足,不過,為了達到壯陽的目的,只“採納”了牛的生猛的腦力是遠遠不夠的,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批判——嘿,上牛鞭!

六子就這麼一邊“想趣兒”一邊做菜——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和雪銀河也有相似之處,放鬆下來,腦力無邊,絕不叫思維空閒著,極盡有趣地豐富精神世界。

總之,待雪銀河來到他弄出來的這一小桌“漢州菜”跟前,心中不嘆是不可能的,色、香、味,俱在,也有新意,更有心意。

“坐,邊吃邊說,咱們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

為她酌上她愛的普洱,裡頭加了點蜂蜜。

雪銀河當然不曉得,沒有“喝的酒”,並不代表“真沒酒”!——她的“天敵剋星”黃酒,可被祁神如何“出神入化”地巧妙分佈在了每盤菜中!叫你“食之無它”,卻紮紮實實“口口都是它”!

連續半月來童源的喪事已經叫雪銀河身心俱傷,精神確實不好,

她有些呆怏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是不是王座有下落了,”

“是,”祁神給她舀了一小勺“祁公雜碎”,“先吃點再說,免得一會兒說傷心了,浪費了我的手藝,”他真是惡魔!如此直白,惡毒,偏偏還叫人感受這樣貼心!

是一下把本來就感情脆弱得不得了的雪銀河說激動了,

她突然大口大口扒他一小勺一小勺放到她碗裡的菜,邊吃邊哭起來,“你真是地獄裡派來折磨我的鬼!我已經夠難受了,你還要告訴我什麼,王座也沒了嗎!”

祁神淡定著呢,堅持一口一口——嗯,後來乾脆撕開一切“偽裝”,直接餵了——像喂不聽話的孩子,香噴噴的菜拌著米飯,往她嘴裡一口口喂,說,“你可以不來呀,”

雪銀河哭得眼淚鼻涕流,攪合著飯,“我能不來嗎!你明明知道我多想知道!”祁神又淡定抽出一張餐巾紙,給她細緻地擦,哄孩子一樣,“所以,結了啊,你別怪我,我也是了結你的心願。”

見鬼了!入邪了!

雪銀河越吃身子越躁,最後,她哭得嗆得米粒亂飛,卻紮紮實實抱住了他的脖子,“別說了,他要沒了,就別說了……”

祁神終於溫柔地放下喂她的碗勺,輕輕摸著她後腦勺,“沒有沒了,好,你說不說就不說,”說著,抱起她往裡屋走……

祁神著實想通了:什麼“你情我願”才能做,都什麼時候了!!媽的,胡育顏都給我下套兒叫老子要被指婚了!我再不辦了雪銀河,叫她沒臉把童家閨女往我祁家送,我,我還真輸了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