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赤平城的程阮並未去找在家中刻苦畫圖騰的沈源,而是穿著件兜帽風衣,來到了黑龍酒吧,找到雷平,求見厲北暉。

雷平十分意外,有些猶豫。若沈源要見厲北暉,當然是什麼時候都能見著的,可沈源的女朋友……

厲北暉其實挺忙的。

但程阮只是一句“帝國存續大事,耽誤不得。”便說動了雷平,於是在半個小時後,程阮見到了這位穿著虎紋浴袍,梳著一對兒麻花辮的厲北暉。

厲北暉辦公室的大門將兩人的密談全都鎖在了內裡,雷平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是當辦公室門再開的時候,來時面色陰沉的厲北暉,如今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客客氣氣地將程阮送到了黑龍酒吧大門口,直目送她消失在街道盡頭,才咂著嘴回返,嘴裡不停唸叨著“天下奇女子也。”

程阮又披著夜色去見了呂濤,這次的行程順利許多,呂濤也並沒有在意程阮為何半夜三點半來敲自己的門,與程阮說了半小時話,然後程阮就住在了玉瓏學院內,第二天乘飛機飛向了赤京城。

那座統御著整個赤帝國的城市。

憑藉北方部族貴女的身份,程阮在等待了整整六個小時後,終於在會客廳見到了赤帝國當代的帝王,姬閘陛下。

姬閘問其來意,程阮不答,只將一串天材地寶的清單交到了姬閘手中。

姬閘看後不解,問其何意,程阮不答,只說呂濤很需要這些。

姬閘一臉懵逼,追問何意,程阮不答,只說日後見分曉。

姬閘三臉懵逼,呆坐原地,程阮起身告辭而去。

“程家這是生了個傻子?”這是姬閘在程阮離去後半分鐘才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然後將手中這長長的材料清單揉成了一團丟進垃圾桶裡。

當沈源再次聽到開門聲,已經是程阮離開的第三天。

沈源坐在床上二十來個圖騰柱的簇擁之間,滿懷期待地看向程阮。

程阮脫了外衣鑽進被窩中,將不少圖騰柱擠得滾落床下。

她疲懶地打了個哈欠,含混說道:“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聽到這句話,沈源一直提起的心終於安了下來,湊近程阮問道:“那我需要做什麼呢?”

“你,去殺王寧。”程阮閉著眼睛回答道。

沈源一愣,他這段時間設想過許多答案,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他頗有些不樂意地說道:“那豈不還是助紂為虐?”

程阮則輕輕搖頭否定道:“不一樣。和你說不清,反正你那時候按照超帝國和你說的一樣,去時序部旁邊看著就好。”

“如果你有機會殺王寧,你就出手殺他,如果你沒機會殺王寧,你就痛打落水狗,追著超帝國人揍。如果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你就別出手,出去打圈醬油回來便是。”

“所以……平民們怎麼辦?”沈源又問出了一個自己心中最為在意的問題。

程阮雙眼輕輕睜開一條縫,眼底是感慨與些微的愧疚之色。

“超帝國襲擊時序部

,這是戰爭,戰爭沒有不死人的。我們只能在所有可行的選擇中,尋找一條損失最小的路,但終究會有人死。其中一定會有異能者,也一定會有平民,甚至有可能是你我,誰又不一樣呢?”

聞言,沈源沉默不語。

……

赤帝國南海數千米深的海底,有一片海域中泛著碧色的瑩光,在無邊黑暗的海底顯得分外滲人。

而這片被碧色瑩光包裹的區域內沒有半分生機,看不到其它地方隨處可見的海底植物,也看不到遊曳來去的魚群,甚至就連海底厚實的岩層都被腐蝕得向下凹陷,怎一番悽慘荒涼、人間禁區的模樣。

就在這片區域的最中心,忽然騰起了一抹青碧色的光芒,形成了一扇通向虛靈界的傳送門,一條碧色小蛇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身軀一扭,便鑽入了這傳送門中,鴻飛冥冥。

“大丈夫能屈能伸,待我日後歸來,再改換這天地!”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深海暗潮中顯得微弱難聞。

……

非洲大地,又是一日夕陽如血,赤色薄紗披掛在荒涼而壯偉的土地上,傍晚的風拂過草叢,發出一陣沙沙輕響。

人類文明發展至今,唯有這片大陸上,依舊保持著人類和自然最本初的模樣,貧窮也許不是最貼切的形容,許多旅人都懷揣著敬畏甚至朝聖一般的心態踏上過這片土地。

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原住民們也如這片生養他們的世界一樣,樸素而自然,用一生抱守著也許為數不多卻對他們而言彌足珍貴的東西,只求無人來饒,只求安寧一世,最終歸身於禿鷲和群狼的肚腹,反哺這片天地。

可有的時候,就算是這單純的小小願望,也不會被滿足。

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忘了赤元歷一二七年發生的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