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回到羊肝兒衚衕的家時,文怡已經把事情始末都詳細說了一遍,從剛剛認識秦寡婦與雲妮時開始,再到查家莊子上的見聞,還有方才在茶樓二層窗戶往外看到的事,都沒落下。

柳東行聽到後面,已經眉頭緊皺了,下了車,還未進家門,便先跑到鄰居朱家去了。文怡心裡有數,便自行吩咐家人做事,然後命廚房備飯,又回房換了家常衣裳,捧著手爐坐在暖閣裡喝茶。柳東行就回來了。

他換了衣裳,手裡捧著文怡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嘆道:“世事難測,沒想到咱們當年離康王府那位傳聞中的小王爺原來這麼近。”

文怡笑了,問:“怎麼樣?你都報上去了?”

柳東行飛快地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啊,報上去了,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文怡笑著垂下眼簾,用茶碗蓋輕輕撥動茶葉:“我不知道啊,你又沒跟我說。”然後瞥了柳東行一眼。

柳東行心中一動,放下茶碗,順便把她的也搶過來放下了,然後拉著她的手一使勁兒,就把人拉進了懷裡。文怡要掙扎,他反倒摟得更緊了:“別動,好不容易家裡就剩咱們了……”

文怡面色大紅:“胡說,家裡人多著呢”

柳東行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他們很有眼色,不敢隨便亂闖的。咱們就當家裡只剩下你和我,好不好?你就由得我這回吧,就因為祖母跟咱們在一個院子裡,我生怕叫老人家聽見動靜,晚上跟你一起也不敢隨心所欲地叫嚷……”

文怡急急捂住他的嘴,羞紅著臉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別說出來”

柳東行趕緊確認:“那你是答應我了?”

文怡氣得拍了他一記:“那是晚上的事,咱們在說正事兒呢,你都扯到哪裡去了?”說著就掙脫開來,重新坐到炕桌對面,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柳東行笑嘻嘻地道:“反正我就當你答應我了。”接著神情一肅,又是正兒八經的模樣了:“那個孩子,大名應該是叫朱嘉逸,確實是已故康王之子,咱們所認識的那位前康王世子朱景深的庶弟。”

文怡一時不習慣他變臉變得這麼快,愣了一愣,方才醒過神來:“怎麼是叫這個名字?他們兄弟這一輩的,不是‘景’字輩麼?”

柳東行笑笑:“他不是在王府出生的,名不正言不順,壓根兒就沒上宗室玉牒,哪裡配用‘景’字?這個大名應該是別人給他起的,大概就是你說的那個秦寡婦,或是他的生母吧。”

文怡皺皺眉:“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聽說秦寡婦是因為康王妃追殺那孩子,方才帶著孩子和女兒逃出來的,又在平陰附近的西山村裡隱姓埋名住了幾年。可我記得康王妃早就死了,比康王死得還早,她們怎麼不回王府去呢?”

柳東行便道:“這裡頭說來就話長了。那朱嘉逸的生母原是康王側妃查氏身邊的丫頭,瞞著王妃與側妃爬上了康王的床,直到珠胎暗結,才叫人發現。查氏立時報給了康王妃,康王妃便把那丫頭捆過去了,要追究她勾引王爺的罪名。康王及時趕來阻止,還與王妃大吵一場。他膝下只有一子,若能多添血脈,自然是願意的。康王妃無法,才容那朱嘉逸的生母以通房身份留在王府,期間自然是少不了折辱刁難的。朱嘉逸的生母原是王府世僕之女,父兄親人皆有執役,都指望著她一舉得男,從此攀上枝頭,惠及家人呢,見狀便使了點手段,要暗算康王妃,不料被發現了,全家男丁都被打殺身亡。那秦寡婦帶著妹妹女兒逃出,從此便斷了音訊。”

文怡聽得倒吸一口冷氣:“這位康王妃的手段實在是……”一想到朱景深就是她的親子,又不覺得意外了,果然家學淵緣。

柳東行冷笑:“這些王室宗親家裡,骯髒見不得人的事兒還少麼?康王妃的名聲已經算不錯了,若不是朱嘉逸生母的家人算計到她頭上,她也沒打算下狠手。事實上那家人也不可憐,當時他家女兒的胎已經有七八個月了,王府太醫的醫案上有寫明十有**是個男胎,他們大概也是起了心思,打算把康王妃拉下馬來,順道連世子一併解決了好讓外孫上位吧?康王年紀已經老大,世子就是他的老來子,朱嘉逸之後,也沒聽說他的姬妾又有哪個懷孕了,人家所圖大著呢。”

文怡嘆息著搖了搖頭,又問:“這麼說,秦寡婦當年逃出來後,就一直隱居在西山村了?那她為何在康王死後,又想去投奔世子了呢?這沒道理呀?”

柳東行冷笑:“她不是要去投奔世子的。她孃家人是被打殺了,可她夫家族人還在王府裡。世子從小身體不好,康王妃因為打殺的奴僕多了,王府裡的人對她也頗有怨言。王府的屬官當時曾經商議過,若是世子年壽不永可怎麼辦?有人主張去追回秦寡婦姐妹倆,再怎麼說,也是康王血脈。當時應該有人聯絡上了他們,知道朱嘉逸出生,其母難產而亡,只是接下來又是世子生病,王妃去世等事,一時沒顧上接他們回來。等事情過去了,王府裡當家的換成了側妃查氏,秦寡婦又心懷戒備,認為查氏是康王妃的爪牙,朱嘉逸回去了,會小命不保,要康王派心腹來接,還要給她妹妹一個正式的名份,給孩子一個正式的名份。這般拖拖拉拉的,到了第三年,康王病倒,事情就再次束之高閣。”

文怡猜到後面的事了:“這麼說,秦寡婦可能一直在等康王派人接回他們,沒想到康王這一病,就病了兩年,接著還忽然死了,王府換了世子當家,世子又扶靈上京,就再沒有人管他們了?”

柳東行點頭:“她可能也是慌了。因為朱嘉逸未上玉牒,連正經宗室子弟都不算,祿米封爵也是沒有的。康王已死,側妃查氏也沒了,無人能證明他的身份。秦寡婦能做的,就只有帶著孩子上京,去尋王府舊人,尤其是夫家族人,好歹要給朱嘉逸正名。當時康王府的人也不是鐵板一塊,若是她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搏個更大的富貴。只可惜,事情未能如她所願。世子被留在宮中教養,王府舊人盡散,她到京城後,只能從宗人府那邊入手,給朱嘉逸爭個溫飽不愁的日子而已。倒是有幾個不得世子看重的王府舊人,想要利用他們做點文章,這些都是後話了。通政司的人一直有人盯著。”

文怡忙道:“那今日碼頭之事……也是那幾個人搞出來的了?”

柳東行微微一笑:“這裡頭的名堂可就大了,咱們此去康南,正好從這裡入手呢”。.。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