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竹一陣風般跑了進來:“小姐小姐”冬葵皺眉劈頭就罵:“噤聲小姐正練字呢,咋咋呼呼的做什麼?”

秀竹咬了咬唇,規規矩矩地低頭走到文怡身邊,恭敬道:“回小姐的話,奴婢打聽到了。今兒宮裡下了聖旨,好幾家王府的子弟,都賜了婚事,路王府的、吳王府的、梁王府的……甚至連鄭王府,也被指了一位側妃過去呢。”

文怡手上一頓,心中明瞭。

文嫻想必是因為確信自己無望嫁入路王府了,才會哭吧?

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冬葵賞她兩百錢。”

冬葵應了,秀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卻還是乖乖跟著走了。

文怡繼續抄經,只可惜沒抄多久,便有人來擾她的安寧了。

文娟想必是勸說文嫻沒勸成,只能跑來向文怡求助了:“好姐姐,你幫著過去勸一勸吧五姐姐哭得那麼傷心,身子怎麼受得了呢?祖母還叫我好生看著姐姐,回頭她老人家知道我沒把這件差事辦好,又要說我了”

差事?如今連親妹妹也開始厭煩了麼?

文怡放下筆,嘆道:“我也不是沒有勸過,但她哪裡聽得進去?要我說,你不妨好生教訓那幾個侍候的丫頭婆子一頓,若不是她們多嘴,五姐姐天天在屋裡養傷,又怎會聽到外頭的傳言?”

文娟嘟起小嘴:“我哪裡敢教訓她們?若我攔著不讓她們回報訊息,五姐姐便要教訓我了”她沮喪地往旁邊的圈椅上一坐,哭喪著臉道,“我本就不是這府裡的正經小姐,又不象五姐姐管過家,還是個庶出的,從前在老家,有太太疼我,底下人不敢給我臉子瞧,如今在京城,太太又不在,誰還把我放在眼裡?這幾天我去給祖母請安時,連十一丫頭身邊的婆子都敢給我沒臉了”

文怡道:“既如此,你只管跟伯母說去,伯母自會處置那些膽大妄為的奴僕。你跟我訴苦又有什麼用呢?你好歹還是長房的人,我卻是隔房的呢”

文娟絞著帕子,低頭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九姐姐……這府裡的人原不是這樣的……她們是不是覺得我姐姐名節有損,說不上好親事了,所以連我也看不起了?可我們也是長房的小姐呀?祖母……祖母怎麼就不管呢?”

文怡心道,文嫻、文慧的名節都因為流言而受損,顧家女兒短期內恐怕都很難說成好親事了,自己這樣已經定了親的,加上對方又是向有默契的柳東行,倒還不懼什麼,但長房另兩位庶出的小姐,無疑會大受影響。大伯祖母上京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如今煩心還來不及,哪裡顧得上其他?

但這話她不好直說,只能安撫文娟幾句,讓她寬心。

文娟卻搖頭道:“我不要緊,在這裡住得不好了,回家便是。家裡有太太在,才不會讓我受這樣的委屈呢只是姐姐……她著實傷心……”又罵文慧,“都是這個禍頭子本以為她真的變好了,沒想到還是不消停”

文怡皺眉道:“此事她多半也是叫人算計了,你再怪她又有什麼意思?至於五姐姐那裡,再這樣哭下去,實在不是辦法。這府裡向來治家不夠嚴謹,她哭得這樣,下人看在眼裡,哪有不議論的?越發證明那些流言不是空穴來風了若五姐姐是個明白人,這時候就該裝沒事人,等風聲過去了,再圖後事不遲。天下間又不是隻有路王府有孫子,有大伯祖母在,總不會讓她嫁不出去,她何必這樣傷心?”

文娟張張嘴,左右看看,方才湊近了道:“九姐姐,你不知道。五姐姐傷心的原因沒那麼簡單……她從前就跟我說過,象她這樣的,雖然是同屬一家的姐妹,但跟文慧比起來,出身還是差了許多,若是隻安心尋個差不多的婚事,倒也罷了,偏偏家裡上到祖母,下到老爺太太,都想讓她嫁個好人家。若真的嫁成了,老爺只是個光頭進士,至今還沒能得一官半職,五姐姐嫁進去人家家裡,底氣就不足了,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受氣呢咱們平日裡見識過的大戶人家,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例子。先前路王妃與世子妃瞧上了五姐姐,又讓她跟那位小王爺見了一面。五姐姐便說,那樣的尊貴身份,那樣的容貌才情,又是那樣溫和體貼人的好性兒,家裡長輩們都是親切慈愛的,姐妹妯娌之間也和氣,若是錯過了,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親事了。換了別家,不是夫婿性子不好,便是不講嫡庶規矩,又或是婆婆不慈,兄弟妯娌姐妹不和……多的是煩心的事。她這輩子還沒這麼盼望過一件事呢,既然咱們家裡長輩都是贊成的,她又怎會輕易放棄呢?可如今,都叫文慧那一推給毀了如今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出去呢,怎會不傷心?”

文怡聽了默然,卻不知道文嫻原來想了這麼多,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如今事情已經成了現實,再傷心再埋怨,也都無濟於事了,倒不如想想日後該如何才是。

姐妹倆相對無言,侍琴忽然在門外往裡探頭張望,見文怡與文娟抬頭望去,便怯怯地道:“五小姐……問十小姐去哪兒了……”

文娟悶悶地應了一句“知道了”,便慢騰騰地起身返回後院,這時,杜鵑來傳話說:“姑老爺和姑太太來了,太夫人請九小姐、十小姐和十一小姐到前頭去拜見呢”

文怡心中一頓。柳姑父也來了,莫非……是要對此事下結論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