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還在發呆,文怡已經忍不住叫出聲來了:“六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又慌忙跑過去扶文嫻。

文嫻臉色蒼白得象紙一樣,驚慌失措地掙扎著要起身,但柳東寧卻彷彿整個人僵住了,只知道維持原本的動作,結果文嫻在文怡的攙扶下才坐起一半,便又被他的臂彎攔住,重新跌了回去。文怡怒道:“柳表哥,你快鬆手呀”柳素彷彿也醒過神來了,忙忙跑過來拉開兄長,扶他起身。

柳東寧的雙臂終於軟了下來,全身卻彷彿失去力氣一般,任憑妹妹柳素拼盡全力扶他,他也只是坐倒在草地上,兩眼怔怔地看向文慧,目光中隱隱帶著震驚與不敢置信。

文怡扶著文嫻起來,才起到一半,後者又“哎呀”一聲,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文怡低頭一看,她腳邊正好有顆石頭,而文嫻的腳踝微微歪到了一邊,想必是扭傷了,忙問:“可是傷了腳?要不要緊?能走路麼?”

文嫻全身顫抖,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流,沒回答她的話。

遠處傳來了王府的人攔下小馬的吆喝聲,還有朱暖斥責杜青果私自放馬入園的聲音,以及杜青果反駁的話語。周圍的人也紛紛往顧家姐妹與柳家兄妹這邊聚過來。隨著人聲越來越近,文嫻身上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文怡見狀心中暗歎。男女有別,即使是表姐弟,出了這種意外,也夠尷尬的了,偏又叫那麼多人看見了,便是順利把此事混了過去,文嫻的名節也會受損,想要在京城尋一門好親事,就要難上加難。她今年夏天就要滿十七歲了,可耽誤不起呀

想到這裡,文怡又忍不住看向背對自己的文慧,語氣有些不善:“六姐姐,你呆站在那裡做什麼呢?方才五姐姐摔倒了,你怎麼不扶一扶?”

文慧迴轉身,神色還有些茫然:“怎會……怎會沒人呢?方才明明……”

文怡沒聽懂:“你說什麼?”什麼有人沒人的?

圍觀的人開始竊竅私語了:“這是怎麼回事呀?柳尚書家的公子怎麼坐在地上?”

“你方才沒瞧見麼?顧侍郎的侄女也摔倒了呢,兩人摟摟抱抱的……”

文怡猛地扭頭順著聲音望去,只看見一位閨秀躲在人手與同伴小聲議論,見她回頭,便往旁人身後一躲。文怡認得,她是之前奉承鄭麗君的那些閨秀中的一個,不由得眯了眯眼。

莫非……又是鄭麗君的陰謀?

可是,鄭麗君並不在場呀?應該說,自從文慧從外頭回來,她就沒見過鄭麗君的蹤影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這也太不象話了,真真有傷風化”

文嫻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軟得站不住腳,文怡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回去,拼盡全力攙住她。

這時,方才那個閨秀又說話了:“佟姐姐,你不認得顧侍郎的侄女麼?她跟柳少爺好象是表姐弟呢。方才在諸位王妃、世子妃跟前,她不是與柳家的小姐在一塊兒麼?吳王妃可是誇過這位顧小姐呢,說她賢良淑德,有大家風範……”

“我呸”一名女子站了出來,文怡認得她是先前在背地裡嘲諷鄭麗君的那位小姐,記得是姓佟。可她既與鄭麗君不睦,又怎會理會方才那名閨秀?

那佟小姐帶著輕蔑的笑容,瞥著文嫻冷嘲道:“就這樣兒的,還有臉說自己有大家風範?別笑掉人家大牙了咱們這些真真正正出身大家的女子,誰不是自幼熟讀女誡、女訓,個個都知書達禮,循規蹈矩的?才沒這麼不知廉恥呢光天化日的,當著眾人的面,就摟著抱著,在地上滾來滾去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狗男女,還不趕緊離了這裡,沒得汙了別人的眼”

“可不是麼?”方才那閨秀又從人後冒出頭來,笑得一臉甜美,“佟姐姐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賢良淑德呢,就她那樣的,也膽敢覬覦吳王世子妃的寶座?”

佟瑀晴得意地仰起了頭,正要回身誇那閨秀幾句,贊她慧眼識人,只是看到對方的臉,便不由得愣了一愣,接著面上露出了疑惑之色,稍稍猶豫了一下,再看向文嫻,皺著眉頭,不屑地撇撇嘴,招呼同伴一聲,便轉身走了。

文嫻整個人幾乎癱在文怡身上,再也忍不住,雙眼直直地瞪向文慧,撕聲裂肺地質問:“你……你為何要推我?”

文慧打了個冷戰,慌忙擺手道:“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推你,是有人推我,有人在後面推我,我一時不防,才會往前摔倒……”

“你還要狡辯?”文嫻眼中迸出仇恨之色,情緒已在崩潰邊緣,“方才我們身後只有你在,你身後就是花叢,哪裡還有人?分明是你嫉妒我……你這些天一直在嫉妒我你嫉妒我得了祖母賞的簪子,嫉妒我得了管家大權,嫉妒我能得一門好親事,嫉妒我得了貴人的賞識你從前在家裡一直是最受寵的一個,如今接連闖禍,惹得長輩們厭棄了,便嫉妒起我來你……”

“五姐姐”文怡見她越說越不象,而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不得不出聲打斷,“這只是一件意外意外馬驚了,這園子里人人都爭相躲避,姐姐避開時不慎拐了腳,柳家表哥只是緊急之下伸手扶你,原是好意,只是他先前病得久了,氣力弱些,才會跟著摔倒的,說來不過是意外而已你們表兄弟姐妹們原在一處長大,情份一點不輸給親手足,別人不知道才會誤會,姐妹們之間又何必把事情鬧大?”

文嫻喘了兩口氣,怔怔地看了她一眼,閉了嘴,只低頭任她行事。

文怡這方鬆了口氣。不管今天這一遭是意外還是**,此時此刻當著眾人的面,都要把事情壓下去,再大也要往小裡說那位佟小姐是被人利用了,才會口出汙言,但文嫻也犯了糊塗這種時候,她表現得越激動,豈不是越發讓人覺得她心虛?將顧家姐妹之間的矛盾鬧出來,更是不智之舉眼下在場的人太多了,傳揚出去,顧家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朱暖急急帶著侍女婆子趕了過來:“真對不住,是我們王府的人疏忽了,讓馬跑了出來。可有人傷著了?傷得重麼?”又對文怡使了個眼色。

文怡心下感激,忙配合地道:“我家五姐姐拐了腳,站都站不穩了。還有柳家表兄大概也摔著了,柳表妹年紀小氣力弱,還要厚顏向郡君借幾個人手扶一扶,再討兩處靜室,讓他們看看傷勢如何,整理一下。”

“沒問題,我這就叫人來。”朱暖吩咐兩個婆子去扶柳東寧,侍女則幫著文怡扶文嫻,又說,“傷在腳上,怕是行走不便,也不必走遠了,索性就近往靜水閣裡去吧?”不過對柳東寧倒是另一種說法,“柳大公子瞧著似乎傷得不重,若是不嫌棄,還請到外院客房更衣。”

柳東寧只是看著文慧,不說話,柳素忙代兄長道了謝,又死命推了他一把,他方才一臉茫然地由人扶著走了。文怡忙與王府的侍女一起攙著文嫻,隨朱暖一道離開,見文慧還呆站在原地,便沒好氣地叫了她一聲。

文慧這方醒過神來,手足無措地跟在後頭往靜水閣方向走,走著走著,便發現鄭麗君站在遠處的花叢後,看著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她打了個冷戰,忽然明白了什麼。

到了靜水閣,文怡將文嫻扶到長榻上,待朱暖摒退閒雜人等,便忙忙脫去文嫻腳上的繡鞋羅襪,拉高了中褲,發現她的腳踝已腫了一塊,又青又紫,顯然傷得不輕。朱暖見狀便道:“我去找藥,馬上回來”

文怡先謝過了,又請她派一個侍女去外院尋侍郎府跟來的丫頭婆子:“把乾淨的衣裳鞋襪還有梳頭傢什夥什麼的帶過來,不然五姐姐這個模樣,也不好出去見人。”文嫻摔了簪子,髮型有些綾亂,加上流了眼淚,面上脂粉也糊了。這個樣子出現在人前,可是大失臉面的。

朱暖應聲帶著人去了。靜水閣裡便只剩下文怡、文嫻、文慧與一個王府侍女。文怡見文嫻又開始瞪向文慧,便塞了那侍女兩個銀角子,請她幫忙打些水來給文嫻淨面。

等那侍女一走,文嫻便再次哭鬧開了:“六妹妹,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是馬上就要定親的人了,你為何要害我?便是你心裡不樂意嫁給柳家表弟,也沒必要害我呀?我幾時薄待你了?從小到大,我什麼不讓著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文慧蒼白著臉辯解道:“我沒有……我真沒有是鄭麗君做的方才是她在背後推我,我一時沒提防,就往前倒了,並不是有意推你的,我也不知道你會跟柳東寧倒在一塊兒呀?我原本是不想嫁給他,可我已經認命了不然我也不會收他的東西,你看這不是……”她雙手在腰間摸了摸,忽然吃了一驚,接著便往腰間、袖中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