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沒好氣地冷哼一聲。玉蛾眼珠子一轉,笑道:“這倒不是壞事,老爺有了體面,太太也同樣體面,只是……不知老爺赴外任,太太可要隨行?”

段氏又嘆了口氣:“怕是不能了,別說兩個哥兒都還小,小姐們又要隨老太太上京,我再走了,這個家要交給誰呢?!”

玉蜓張大了嘴,愁眉苦臉地想了想:“那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家中大權是不能旁落的,可叫豐姨娘跟去任上作威作福,她也不甘心!段氏想了想,咬了咬牙:只好再尋一個幫手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看向玉蜓與玉蛾二人,有些猶豫不決。這兩個丫頭都是她身邊的親信之人,玉蜓不夠精明,也沒什麼眼色,但勝在顏色好,容易拿捏。玉蛾容貌稍遜一籌,但行事有分寸,也更合她心意,可她平日管家對其頗為倚重,有些捨不得這個幫手。一時間,她不知該選哪一個。

玉蜓與玉蛾見主母沉默,也不知該說什麼,不一會兒,便被打發出去了。到了廊下,玉蛾見四周無人,便上前攔了玉蜓一把,瞪她道:“你方才怎的這般沒眼色?!沒瞧見太太正煩心麼?!居然還敢說恭喜?!”

玉蜓不服氣了:“老爺要做官,這難道不是喜事?為何不能說恭喜?!你不也說了麼?!”

玉蛾嘆道:“蠢材蠢材!老爺若是去了外地做官,太太就一定得留在家中料理家務了,更別說如今老太太要上京,還帶了五小姐與十小姐同行!這麼一來,萬姨娘是早就失了寵的,倒也罷了,豐姨娘卻是一定要跟老爺出門的,太太心裡怎會痛快?!”

玉蜓掩口驚呼:“怎麼辦?我竟一時沒想起來!”

玉蛾搖頭嘆道:“能有什麼法子?老爺寵豐姨娘寵得緊,她又生了老爺的長子,便是太太,也不能隨意拿捏她。偏偏除了她,就沒別人能隨行了。總不能讓太太再替老爺納一個妾,與豐姨娘爭寵吧?!外頭的人,哪裡信得過?就怕她一旦得勢,會反咬我們太太一口呢!”她唉聲嘆氣地又搖了搖頭,才囑咐玉蜓:“這些話你千萬莫要與人說去!免得別人聽了要說太太閒話!”然後便走了。

玉蜓站在原地,一雙眼珠子轉了又轉,忽地臉一紅,偷笑一聲,又趕緊左右看看,方才走開,只是一路上,那眼睛中隱隱漾出一抹春意來。

晚間,蔣氏服侍婆婆於老夫人用了藥,便將今日在六房做客時,盧老夫人所託之事稟報上去。於老夫人嘆道:“這事兒我知道,當日還是我提醒你小姑,提出這樁婚事的。”

蔣氏吃驚地道:“原來是婆婆的主意?!”

於老夫人點點頭:“你可知道那柳東行的身世?”

蔣氏猶豫了一下:“倒是聽說過一些風聲。”

於老夫人嘆了口氣:“你小姑一時糊塗,為了出口氣,便叫人暗中編造些流言,把那個孩子說成是柳姑老爺的骨肉,還是生母身份不明的奸生子,想讓人誤會了他的身份,日後那孩子就沒法跟東寧爭那宗長之位了!”

蔣氏瞪大了眼:“這……這也太離譜了些,族譜上總是有記載的,這法子能管什麼用?!姑老爺若有奸生的長子,難道就是好名聲了?!一有不慎,連姑太太的名聲也壞了,她怎的如此糊塗?!”

“就因為如此,我教訓了她幾句,又見她有意在顧家為行哥兒覓一門親事,我便推薦了九丫頭。那時候六房沒有子嗣,家產也不算豐厚,行哥兒娶了九丫頭,是得不到助力的,也省得日後多事。她猶豫了許久,還看中了族裡別的女孩兒,最終才選中了九丫頭,又當著你四弟妹、五弟妹的面兒,向你六嬸孃提了親。”說到這裡,於老夫人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你六嬸孃當時提起了行哥兒的身世,讓你小姑有些下不來臺,事後便連庚帖都沒送過去。”

“咦?!”蔣氏訝然,“可是六嬸孃說,庚帖已經送過去了呀?!”

於老夫人垂下眼簾:“我有些懷疑……行哥兒自己看中了九丫頭,見你小姑沒動靜,便自個兒寫了庚帖送過去。他的生辰八字,只有柳家人知道,可柳家隨行的人中,除了他,還有誰敢無視你小姑的意思?!只看他瞞著家裡去考武舉,就知道他絕非愚鈍之輩了!”

蔣氏想了想:“這倒不是壞事,雖說六房如今有了嗣子,資產也收回去了,但跟咱們家還是不能比的。且六嬸孃與九丫頭又向來與我們交好。九丫頭嫁給行哥兒,將來行哥兒便是對姑太太與姑老爺有再多的怨言,也會看在九丫頭的面上,緩上幾分。”

“我也是這個意思。”於老夫人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我們回京後,無論用什麼法子,都不能讓柳家壞了這門親事。一來,是九丫頭的事已經有族人知道了,一旦婚事不成,六房對長房生了怨恨,便傷了親族情份;二來,行哥兒若是攀了貴親,日後必然對你小姑與東寧不利,便是結了不得力的姻親,單憑他得到的幾位大人物的賞識,也遲早會成了氣候,對你小姑與東寧有害無益。只有九丫頭,是最穩妥的人選。若是你小姑又犯了糊塗,轉不過這個彎來,你就讓她來見我,我必要將她說服!”

蔣氏鄭重點頭:“婆婆放心!”她背轉身去端茶碗,眼中卻閃過意味不明的光。

原來小姑反口不認這門親事,是因為被六嬸孃傷了臉面!哼,明明是顧家的女兒,卻接二連三地出爾反爾,背信棄義,想另攀高枝兒,做夢!慧兒是運氣不好,名聲壞了,她身為母親,只能暗地裡傷心,卻沒法硬逼著知情的柳家答應娶女兒,可九侄女卻是一點錯處也沒有的,她絕不會讓小姑再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