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夫人卻只是沉默,文怡便插言道:“六哥如今是九房家主,想要遣散幾個下人,自有他的道理。我們是隔房的人,怎麼好勸他?況且你是康哥兒身邊侍候的人,遣了誰也不會遣你,在這裡鬧什麼?還不快回去侍候?!”

那奶孃縮了縮脖子,便低頭嚶嚶地哭,文怡也不理會,只是扶著祖母出門上車,馬車很快就往長房的方向駛去。

車上,盧老夫人看了孫女兒一眼,笑問:“你平日向來容易心軟,為何今天卻硬起了心腸?”文怡笑了笑,小聲道:“九房人太多了,人多就容易嘴雜,如今只有六哥和十一弟兄弟倆在,要那麼多丫頭婆子做什麼?遣走一些,咱們也能安心點,頂多孫女兒回頭提醒六哥一句,要發些銀兩給那些人。若不是怕康哥兒離不開那奶孃,孫女兒還想六哥把她一併遣了呢!”

盧老夫人淡淡笑道:“這倒不必,回頭我跟你六哥說一句,讓他把那奶孃的奴婢文書過到咱們家來就是了。”她心裡有幾分欣慰:孫女兒總算有了長進。

文怡立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抿著嘴偷笑。

馬車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長房。文怡祖孫倆下車,隨著引路的婆子走進內宅,同時向那婆子打聽於老夫人的病況。但那婆子卻說得不清不楚的,只說老太太病得下不了床了,兩位太太和幾位小姐都在跟前侍疾。

文怡一進萱院,便看到文慧從遊廊的另一頭走過來,見了她們,面上訝色一閃而過,猶豫了一下,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請叔祖母安。”又朝文怡笑笑:“九妹妹好?許久不見了。”

她是幾時回來的?大伯母動作倒快!

文怡面上不動聲色,也回了一禮:“六姐姐好,姐姐瞧著清減了,還請你多多保重。”

她不過是尋常一句問候,沒想到文慧居然一聽就紅了眼圈,低頭道:“多謝九妹妹想著……從前是我淘氣,妹妹別放在心上。”

文怡已經驚得愣在那裡了,半天回不過神來。還是盧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她方才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道:“姐姐說的什麼話?一族的姐妹,哪有什麼可氣的?”

文慧聞言便露出了燦爛的笑臉,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好妹妹,我就知道,以前是我看錯你了,你原是個極厚道極重情義的人!”

文怡看著她拉住自己的手發呆,盧老夫人在旁輕輕咳了一聲:“你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文慧眨眨眼,露出一個不大自然的愁容:“王太醫說祖母是鬱結於心,不能再受氣了,不然怕會不好。我母親正在裡頭侍藥呢。”

文怡小聲問了句:“二伯母和幾位姐妹呢?”

文慧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之色:“二嬸孃在料理家務呢!祖母發了話,不用她在跟前侍候!五姐姐和十妹妹倒是留下來了,至於那個誰,我沒見著,大概是窩在她自個兒的屋裡吧?”她撇了撇嘴,便又換上了笑:“九妹妹,你最近還打算去清蓮庵麼?”

文怡滿面疑惑:“咦?我前幾天才去過,現在並沒打算去……”她通常是一旬去一回的,有時候家裡事情多,半個月才去一回也是有的。

文慧卻笑著說:“我已經回家住著了,你不用再去啦!若有空閒,不如來找我說說話?”

文怡只覺得滿頭霧水,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己去清蓮庵……跟她是否回了家,有什麼關聯嗎?

這回又是盧老夫人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我們先去看你祖母!”文慧這才反應過來,忙忙在前頭引路:“叔祖母請跟我來,我去為您稟報。”

文怡攙著祖母跟隨在後,都疑惑不解,只奇怪這位一向待她們六房很不客氣的刁蠻千金怎的忽然與她們親近起來?盧老夫人猜想這可能跟自己前些天提點了蔣氏有關,文怡則在苦思,自己去清蓮庵送銀米的事,文慧是怎麼知道的,又為什麼會那樣說呢?

進了屋,文怡便看到文嫻與文娟正坐在西暖閣裡頭,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小几上也沒有茶水,看到她們進來,紛紛起身,但文慧卻沒瞧她們一眼,只是引著文怡祖孫倆拐向了東暖閣。文怡回頭看了文嫻姐妹一眼,發現文嫻面上露出幾分落寞之色,旁邊的文娟倒是一臉的忿忿。

東暖閣內,於老夫人正靠著引枕半躺在炕上,倒象是個病人的模樣,但是精神卻還好,她面前有一張炕桌,桌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正散發著淡淡的熱氣。蔣氏坐在炕邊,小聲勸她:“是溫補的方子,您吃幾口也是好的。”

於老夫人擺擺手:“好好的吃什麼藥?”抬頭見盧老夫人進來,忙笑道:“你怎麼過來了?打發個婆子來就好,我不過是為了小輩們辛苦一番,卻是不想勞動你們的。”

盧老夫人微笑著扶起向自己見禮的蔣氏,對於老夫人道:“我也猜到了,只是做了幾十年的老妯娌,我沒親眼看見,總是放不下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瞧你家大太太做得不錯,你又何苦這般?”

文怡上前向於老夫人和蔣氏見禮,又從丫環手裡接過探病禮,恭順地道:“這是祖母吩咐侄孫女兒準備的幾樣溫補藥材,您老人家瞧瞧可還管用?”

於老夫人笑著讓大兒媳收了,又吩咐文慧:“陪你妹妹玩兒去。”又打發蔣氏去備回禮,便請盧老夫人坐下:“咱們老妯娌說說話吧。”

文怡看了看盧老夫人的眼色,方才跟著文慧走了,但想到她的刁蠻,才出暖閣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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