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薛冷玉端了那杯自己尚未喝完的雨前新葉,轉向慕容浩軒:“慕容公子,你知道這茶,從新葉初長,到進入我們口中,要經過多少程式嗎?”

慕容浩軒不解薛冷玉之意,想了想,道:“茶葉我不太懂,不過這樣的茶,經過採摘,挑選,翻炒,晾曬,運送,只怕是到衝沏進口,少說也要一二十道工序吧。”

“不錯。”薛冷玉道:“這還不包括茶樹的生根發芽,日曬雨淋,長葉開花。”

慕容浩軒道:“若是這樣算,那麼這杯茶,從最開始,一直到被我們喝下,只怕是要經過數十道工序,不少個年頭。可是……”

慕容浩軒還是不明白,這茶,和自己如今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和他們,究竟有什麼關係。

薛冷玉微微一笑:“一杯好茶,便如一段感情,經歷無數風吹雨打,若是終究得起所願,被懂得憐惜之人喝了下肚,那也算是得其所終,不枉辛苦,可若是……”

薛冷玉伸手一揚,那杯還散著熱氣的雨前新葉,便一滴不剩的全部灑在了地上。

“你……”慕容浩軒退了一步,那茶水,還是有幾滴濺上了他的長衫下襬。

“覆水難收,這道理你不會不懂。”薛冷玉道:“我們之間,無論曾經有過多少情意纏綿,你已經選擇了放手,又如何能再尋回?不瞞你說,前幾日見你,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恨意,有些話,說的也許過分了。我這裡可以向你道歉,日後若是你能放開,大家還是可以做朋友。”

“朋友?”慕容浩軒冷笑一聲:“冷玉,一個人,當真可以變得如此嗎?”

無愛,無恨,無意。

薛冷玉的冷靜冷淡,讓慕容浩軒心中,隱隱那一絲痛楚,無可遁形。

薛冷玉不知該對眼前這男人說些什麼,說自己不是薛冷玉,所以才能做到無情嗎?說深愛著他的那個女子,其實已經因他而命喪黃泉?還是說,自己從來不曾對慕容皓澤有過感覺,讓他不必難過?

看著慕容浩軒糾結著愛恨掙扎的眼神,薛冷玉終是不願放縱自己的同情心,站起身來:“慕容公子,我告辭了。”

自己不可能給的感情,便不該讓慕容浩軒有一點的會錯意。這對大家,難免都是傷害。

慕容浩軒站在桌邊,說不出挽留的話,看著地上那尚冒著熱氣的水漬,覆水難收,任是他富可敵國,卻有如何能讓時光倒轉。一切重來。

薛冷玉的腳步,雖輕柔,卻毫不遲疑,開了門,卻見慕容浩澤正雙手抱於胸前,斜依在走廊上看她。她和慕容浩軒的談話,並未刻意的降低聲音,想來站在外面的慕容浩澤,應該是聽的一清二楚吧。

薛冷玉一笑,走過慕容浩澤身邊,腳步不停,輕聲道:“如今你總該相信,我真的不喝那雨前新葉了,我們之間,是否也該有個了斷?”

慕容浩澤隨著薛冷玉的腳步一轉頭,也用同樣的低音道:“我會去找你的。”

薛冷玉沒有回頭,看不見慕容浩澤調笑的面上,閃過一抹凌厲。薛冷玉如今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自己無所謂,可如何能讓她,冒這個險。

慕容浩澤的手指,捻碎了身邊盆景裡的一片新葉。隨即站直了身子,匆匆往外走去。

出了大賀錢莊,薛冷玉的心情,有一絲說不出的煩悶。慕容浩澤那一刻的殺氣,是真正的嚇到了她,生在和平年代,二十幾年來,她從來也沒有那麼近的感覺過死亡,看上去一副無所謂,風流無害的慕容浩澤,竟然會那麼樣的去在意去保護什麼。

薛冷玉揉了揉眉心,她不想陷進什麼愛恨情仇交錯的事情中去,過去的恩也號,怨也好,與她沒有什麼關係,只要給自己一個明白,便一切都可以過去。任自己活在過去的陰影,這樣的事情,她是不願的。

薛冷玉在大賀錢莊門前稍站了一站,看天還早,不到正午,而家中有小安小桃照料,應當無事,便按著記憶中的方向,緩緩的往菜市走。想去看看自己需要的那些水果菜蔬,在這個地方,都能買到什麼。

如今可不比二十一世紀,一年四季,天南海北的貨物都可以流通。

所謂的菜市,便是城鎮稍偏的地方,一條長長的街道。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人拿了自家的菜蔬瓜果,在此處售賣,漸漸的便形成了規模。然後官府索性的專門的修了店鋪門面,派人管理,形成了比較有條理的市場。

街口,寫著魚市街的牌額,薛冷玉笑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地方最早是用來賣魚的,所以有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