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曆,1010年,盧府內,這座有著八百年曆史的古宅一直被晉京王侯將相所羨慕,因為虺山盧氏是當朝第一大世家,從一個窮鄉僻壤之地的下河盧氏成為如今名震大晉的虺山盧氏,其中有太多的故事發生,但最終都埋藏在歷史塵埃中。

當朝首輔,大閣老盧永,已經年近花甲,但他的背脊仍舊很直,身穿蟒袍威嚴加身,無人不仰。

數百年前大晉的內部就已經開始,經歷了百年變遷方才形成了如今內閣凌駕六部之上的局面,而他盧永就是第一人內閣首輔,也只有他能做到。因為六部尚書有兩位是他的門生,一位是他的女婿,還有一位是多年故友,至於禮部尚書更是他的兒子,唯獨工部尚書是個清流,不服其行。

盧永說是權傾朝野也不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堂之內門生弟子後輩不計其數,天下三十六州官吏大半都與盧家有關,若非聖皇不納後宮,只怕後宮的寵妃裡定然有盧氏女子。

但就是這樣一個大晉權臣,此刻惶恐的跪伏在神像前,不停的叩首拜求。

“弟子跪求柳祖相救,我一人身死不足為懼,但盧氏滿門何其無辜,萬望柳祖垂憐,求您看在盧氏世代供養的份上,大慈大悲,出手庇護我盧氏這一回吧。”

神廟裡大門緊閉,空曠殿中除去盧永,就只剩下那尊單手託瓶的神像了。

在盧永拜求三次後,神像之上終於亮起了白光。

盧永忙激動的拜道:“弟子盧氏族長,盧永,拜見柳祖!”

白沚分神而來,看著跪伏在自己腳下的盧永,伸手一點,一片白玉文書落下。

“念在你們盧氏一族世代供奉本君的情分上,本君便為你們留一條生路。

你去持我玉書,送於嬴稷,他自會允伱請辭。”

盧永聞言喜極而泣道:“拜謝柳祖,拜謝柳祖!您的大恩我盧氏全族上下都不會忘記。”

白沚並沒有什麼心情上的波動,看了眼殿外的古屋,處處珠羅綺幕,名畫古珍,家僕如雲,侍女成群,就仿若是一處皇宮一般。

“雖然盧氏能逃得一命,但這潑天的富貴還是不要再妄想了。往前數幾十代,盧氏雖然也顯赫家世但可沒有你這般位極人臣堪比帝王的做派。

盧氏一族富貴數十代,終究是逐漸忘了本,失了初心,拋了祖訓,你們回下河村看看吧。也不知當年的下河村是成了鎮還是城,還能否找尋到你們先祖的蹤跡嗎?”

話音落下,白光一閃,神像歸於平靜,只留下叩首跪拜,心生悔恨的盧永。

是他沒有經得起誘惑,貪財謀利,橫行朝野,逐漸一點點的膨脹,直到聖皇如今要覆滅盧家的局面。

盧永心中想的不再是榮華富貴,名揚天下,而是自此退隱廟堂。他之前幾次三番請辭,聖皇的批奏都是不允,因為官都走了還殺哪個?還抄誰的家?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混跡官場數十年的盧永膽顫心驚,如今得到了柳祖指引,他心中才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盧永站起身來,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整了整衣衫,開啟殿門走出,立即有管家僕人侍女前來服侍。他氣定神閒,在一瞬間變成了那個位極人臣的當朝首輔。他淡淡道:“去備馬車,我要進宮面見陛下。”

管家一愣,道:“現在嗎?可是老爺這個時辰宮門馬上就要下鑰了啊…”

“讓你去備馬,不是問你去做,你這個管家當的膩歪了?”

盧永瞥了一眼管家,他當即面色煞白無比,跪在地上磕頭忙說不敢。

於是,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辰,首輔門前走出一輛馬車,趕往皇宮。

這一個舉動,便讓文武百官的心都緊跟著牽起來了,天這麼晚了究竟是什麼樣的急事讓首輔大人快馬進宮?

盧永下了馬車,宮門前的皇城衛見到是他,紛紛行禮,一名手持拂塵的公公笑臉相迎,道:“首輔大人,這會太陽都要落山了,還要親自進宮,是有什麼急事嗎?”

盧永點頭,“趙公公,勞煩帶路,我有極為緊要之事須面見聖皇。”

“那雜家這就帶盧大人進宮,只是陛下最近尚在閉關中,見與不見可不是咱們能說得準的。”

趙公公笑著和兩個小太監一路陪著盧永走過重重宮門,院牆之內天邊的夕陽餘暉漸暗,路旁的太監宮女已經在持盞點燈了,一根根長明燭將道路兩旁將暗未暗的青石板路映得發亮,肅穆的深宮彷彿是一頭巨獸,凝視著宮中的所有生物。

趙公公帶著盧永走到了太和殿前,與殿前的候事太監說明情況,當即便有公公走到緊閉的殿門前小聲恭敬道:“陛下,首輔盧大人求見,說是有極為要緊之事。”

公公那尖細的嗓音穿蕩在空曠大殿中極為有穿刺力,哪怕隔著門都攔不住,殿中傳來了一道嬴稷的聲音,“他沒說是請辭嗎?”

公公忙道:“回陛下,盧大人是沒有說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