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變形在庫蘭族內算不得大事。

因為形體不斷改變,效仿的還是其他海洋族群,庫蘭族自然不能依靠外在特徵來分辨同伴。而庫蘭族並不長於嗅覺,畢竟深海雜物太多,也有異化氣味相關的結構。

他們辨認族人通常是依靠聲音訊率,仰賴於無論外形怎樣變化都保持原狀的發聲器官。

而且族內還有個規矩,如果變出了過於危險的生物特徵或者解析了新奇罕見的海洋生物,庫蘭族人必須將情況上報專門的研究隊,評估危險性和穩定性來決定能不能保留。

如果暫時無法得出確定的安全結果,那這位庫蘭族恐怕就要和研究隊與戰士隊的專員待上十天半個月,與其他族人暫且隔離,進行深度觀察。

——結果積極倒還好說,若得出了負面的判斷結果,則會被勒令當場修正,把危險結構為可選特徵之一。整個變換過程無論長短,同樣在兩隊指派人員觀察下完成。

之前就長期出遠門,熱衷於變換各種形態的愛麗兒自然是隔離觀察的常客。

去得多、相處得久,感情自然就深。正因如此,她在研究隊和戰士隊裡有十幾位朋友。

雖然在單純執拗的庫蘭族族群裡,朋友多不意味著走流程時不秉公執法。但這樣一個族人憑空失蹤,原本就是族群中佼佼者的隊員朋友們自然也焦心不已。

庫蘭族時常有失蹤者,也有族人遺憾葬身於海洋猛獸之口。

一旦壞事發生,能夠用變換形態適應環境的庫蘭族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已知器官。

他們臨時強化視覺、嗅覺、聽覺,甚至專門指派一些族人變化出能發出生物熒光的結構,只為照亮深海之下的永夜世界,幫助同伴更好的搜尋所有角落。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偵察隊搜尋幾個著名的危險區域、探險隊去往更人跡罕見的海域、戰士隊隊員也主動跟從,探索完全未知,也許有其他危險的遠洋。

以往出動到這種程度的人馬,最差的情況也能找到些殘骸血跡。像現在這種情況,一個族人沒有留下任何資訊隻身離去,足足三年的搜查完全無果,在庫蘭族是聞所未聞的狀況。

就在即將放棄希望的時刻,一個形態奇異、無人見過的生物出現在了偵察隊的視野當中。

陌生物種對庫蘭族也是威脅,因為他們從來都對海底的一切瞭然於胸,研究隊大部分工作也是為了鞏固這種目的。正因如此,這種衝擊立刻吸引了整個隊伍的集合與矚目。

送往研究隊之前,他們必須臨時評估安全性,免得傷害那些脆弱的學者。

一輪一輪看過去,無人能說出這是來自哪個海洋層流的生物。

立足於調查目的的開始,聚精會神的偵察隊甚至沒能察覺這是自己的族人,但當神秘生物突然開口,立刻有由戰士隊退役的族人辨出,這竟是失蹤三年的“愛麗兒”!

欣喜若狂與公事公辦統一而矛盾的聚合在一起,庫蘭族人先將愛麗兒送去隔離。

在愛麗兒親友的關懷與陪同下,研究隊和戰士隊骨幹一同入場。

最博學多識的庫蘭族學者都絞盡了腦汁而得不到答案,最後的最後,卻是一名戰士隊的年輕隊員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剛見到愛麗兒,心中升起的熟悉感究竟源自何處。

——他曾在深海地表捕獵時,見到一具人類的新鮮屍體。

死於海浪的人族往往隨著表層海流飄走,少有飄到位置後沉底,也基本早已亡故甚至化為白骨。正因如此,只對活物感興趣的庫蘭族才未能察覺到上頭還有這種結構奇特的存在。

而無法預知陸地的存在,則是因為水之於庫蘭族,就像空氣之於人類一樣,是稀鬆平常、無處不在的東西。因為外在威脅和地形的限制,他們也無法抵達海底“大陸”的盡頭。

就在這時,沉默已久的愛麗兒道出了真相。

族人原以為之前就鮮少開口的她是受了打擊,但她不僅沒有一點磕巴,從容又淡定,說出的話也讓所有族人都大驚失色。

在大海之外,竟然還有一片被稱為“土地”的東西,甚至生存著其他擁有智慧的文明!

沒等愛麗兒脫離觀察期,因這條訊息震撼的庫蘭族人便主動提出要攀升到淺層水域,想要觀摩這種全新的領土,但還是被熟練掌握風險控制意識的庫蘭族高層率人阻止。

未知代表著危險,生存在危險海域的庫蘭族對這種情況再清楚不過。

只是人類的上身器官顯然看起來並不危險,最堅硬的牙齒在庫蘭族看來都是連海帶都難以嚼碎的無用結構,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

在此之外,三年時光也讓愛麗兒把融合升級到了毫無缺陷,甚至水陸兼用的完美狀態。

新奇的陸地生物正等待著對新鮮感如飢似渴的庫蘭族族人——不僅僅沒有受到肉體創傷,連精神都看似很好的愛麗兒本人,更是大陸鮮少有危險重要的活體證明。

沒有人會懷疑同伴。

同伴是唯一的依靠,作為本體弱小,完全依靠團隊力量才能在危機四伏的海底建立文明的種族,他們甚至沒有貨幣的概念,對彼此信賴和濃厚情誼是庫蘭族能繁衍至今的重要原因。

現下唯一需要籌備的,就是脫離觀察期以後的愛麗兒和她帶給所有人的資訊。

限制解除當天,愛麗兒被族人簇擁在中央,解構和分析無時無刻都在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