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的力氣是很大,威壓一施、尾巴一甩,平整的山谷都能被它搞出條萬丈溝壑來。

可要它把深埋地下數百年的生活遺物翻上來,那就不容易了。難保一動就成灰。

即便人工開挖,且小心再小心,依然能聽到錢教授不斷地叮嚀:“細緻!謹慎!注意腳下力道、注意手上力度。搞不好你現在就踩在‘文化層’上……”

所謂的“文化層”,是考古學上的一個專有名詞。

人類居住的地點,通常都會透過人類的各種活動,在原來天然形成的“生土”上堆積起一層“熟土”,其中往往夾雜著人類無意或有意遺棄的各種器物及其殘餘,這就是“文化層”。

如果後面又有不同時代的人類在此居住生活,在原來的“文化層”上又堆積了另一層“文化層”,久而久之,文化層越來越多。

考古學家要想井然有序地揭露出這些錯綜複雜的文化層,必須具有細緻、謹慎的工作態度。否則不僅對考古沒有進展,還容易張冠李戴,致使歷史紊亂。

因此,考古隊上下都極其小心。每挖到一件前朝遺物,都會小心翼翼地標上序號,註明發現地址、時間、溫度、溼度以及周圍環境的特殊性。

盈芳其實一眼就能認出來。可她又不能直白地說。

只好在錢教授分析的時候,適時插一句自己的見解,免得教授走彎路。

錢教授一聽,當下擊掌。

“你讀這個專業是讀對了!天生吃這碗飯的料!對古遺蹟的敏感度,比我強多了。”

盈芳心下苦笑:哪裡啊!這是因為她曾在這裡生活過,且因為無聊,整個地宮除了宮主規定的禁地外,都被她逛遍了好嘛。

連地宮正廳豎著幾根樑柱、每根樑柱之間的距離和特點,都能閉著眼睛說出來。

但要是換個陌生的遺址,保管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好伐。

“教授,您別給我戴高帽,我只是對前朝的歷史比較感興趣,在學校的時候,常去圖書館借這類書,這才瞎貓碰到死耗子幫到了您。換個朝代,興許就沒您說的敏感度了。”

“小舒你太謙虛了。”錢教授笑呵呵地擺擺手,“咱們做考古的,首先就得對歷史感興趣。有那份熱情和敏感,即便只是對某段歷史,那也沒關係,咱就針對這段歷史研究嘛。”

盈芳聽了心裡一動,忍不住問道:“教授,您說這片遺址要是開發出來,真的會在這裡設個博物館或是研究所什麼的嗎?”

對於那些個拍腦袋決策,她其實並不怎麼相信。但也有些渴望。

“完全有可能啊。你看咱才往下挖多少?我懷疑這裡曾經是一座古堡,或者是一座比較完善的城池,遭遇了地震或是別的,像泥石流、雪崩之類的大災難,被整個兒埋在地下了。要是能全部挖掘出來,價值不見得比那些個省級博物館小。”

盈芳一想也是。雖說當時的地宮方圓百里沒什麼人煙,但地宮本身的規模可不小,逛一遍起碼得半天。

大大小小的宮殿、屋宇,加上裡頭的佈置,開挖確實是個大工程。開挖出來也的確能開個博物館了。

“所以昨天吃席的時候,那幾個興致勃勃地說要在這裡建個省級博物館分館,我沒說啥。他們要真感興趣,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無論是對雁棲公社還是寧和縣,都是一個發展的機會。”

說著,錢教授抬眼看盈芳:“咋地?你畢業後想留在博物館?不想跟著我全國各地考察祖先留下的遺蹟?待在博物館裡能有啥子樂趣呀!”

“哎哎哎,老錢,你別當我不存在好嗎?”館長忍不住插嘴,“人各有志。誰說待在博物館裡就一定沒樂趣了?每天照三餐地欣賞老祖宗留下的各類寶貝也是種別樣的享受好嘛!”

“呵呵……”錢教授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了老朋友一眼,“你不說我還沒注意,確實挺享受的啊,啤酒肚又大一圈。”

“……扯工作的話題呢,扯我啤酒肚幹啥!”館長沒好氣地一扭頭,對盈芳說,“小舒啊,還是我倆有共同話題。來,咱接著嘮博物館,不理這個固執的傢伙!”

盈芳笑笑說:“館長,我其實是比較喜歡這裡的環境。大自然多美啊,真不希望美麗的山谷,因為遺址的開發遭到破壞。假如這裡真的要建一個博物館或研究所,我是真心希望能留在這兒工作。”

白高興一場的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