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大局和私心

中堂內，原本輕鬆的氛圍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令人窒息的死寂。</br>睿王端正坐姿，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沒人能猜透那裡面裝著些什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br>顧晏的一顆心提了起來，他已經做好了萬一睿王發怒，為程晚求情的準備。</br>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讓程晚出事的。</br>程晚一步步走到中間，與睿王坦然地對視，“我知道，而且我無比清醒。王爺，我想入官場、當官！”</br>“歷來為官者都是男子。”</br>“若您允了我，從我開始，為官者就有女子了。”</br>“你才十四五歲，便是男子做官，也沒有年齡這麼小就入官場的。”</br>“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覺得我的心理年齡一點兒都不小。”</br>“識字嗎？讀過幾本書？官，不是隨便說說就能當的。”</br>“識字，已背完考秀才所要讀的書，我有自知之明，未妄求能做多大的官，只想先做個小官。”</br>“先？意思是你以後還準備往上爬？”</br>“有何不可？男子是您的子民，身為女子的我就不是了嗎？”</br>睿王眯眼看著程晚，嗓音深沉，“程晚，你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br>“王爺，這天下終將您說了算。”</br>“本王若允了你，底下的官員和那些書生必會不服鬧起來。”</br>“官是我求的，他們儘可來找我，我保證不傷他們性命。”</br>睿王看著程晚，半晌沒說話。</br>“程晚，這條路很危險。”</br>“我做好了準備，只求您給我個機會。”程晚眉眼彎起，“王爺，史書之上，我不會讓您丟臉的。”</br>睿王轉動著扳指，不再說話。</br>程晚知道睿王這是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她安靜地站著等著睿王做決斷。</br>顧晏想為程晚說話，也被程晚用眼神攔了下來。</br>這事兒，只能她自己和睿王談。</br>就在這時，常福捧著一個精緻的碟子進來了。</br>“王爺，紅薯煮好了，奴才已經將其切成了段。”</br>常福躬身站在睿王側面，將手中的碟子微微抬高。睿王伸手捏了一段紅薯放在鼻前聞了聞，然後張嘴咬了一口。</br>“味道不錯，明方、言初，你倆也嚐嚐。”</br>常福連忙捧著碟子先後走到了穆堯和顧晏身邊，穆堯和顧晏各伸手拿了一段紅薯。</br>穆堯嚼著紅薯，眉頭微松，“味道確實不錯。”</br>睿王把手中的紅薯兩口吃完，接過常福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角和手，“常福，安排人速傳司馬、六司主事來此議事。”</br>“是。”</br>常福正要躬身退出去，程晚突然說道：“王爺，能不能勞煩您派人去隨意樓和民女的家裡人說一聲，民女晌午不回去吃飯了，免得他們擔心。”</br>睿王隨意地點了下頭，“常福，你將此事一併安排了。”</br>“是。”常福躬身退了出去。</br>“等他們來吧。”說完，睿王靠坐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再說話。</br>程晚眼神閃了閃，知道等會兒應該還有一場更大的硬仗要打。</br>兩刻鐘後，涼州的司馬第一個到了。</br>“下官參見王爺、世子，不知王爺急召下官前來，所為何事？”</br>睿王轉動扳指，沒有先回答司馬的問題，“常福。”</br>常福捧著從保溫爐上取下來的碟子走到司馬跟前，“嚴大人，請。”</br>司馬嚴大人有些莫名地看著碟子裡的東西，抬頭看向睿王，“王爺，這是……？”</br>“此物叫紅薯，一種新吃食，你先嚐嘗它的味道。”</br>嚴大人伸手拿了一段紅薯放到嘴邊輕咬了一口。</br>“如何？”</br>嚴大人面露糾結，最終決定實話實說：“王爺，這紅薯味道尚可，勝在新奇，但算不得是多麼美味。”</br>睿王身體前傾，盯著嚴大人，慢悠悠道：“那若本王告訴你，此物可畝產三四千斤呢？”</br>嚴大人：“？？？！！！”</br>嚴大人低頭看著自己手中被他咬了一口的紅薯，面容呆滯，像是在和睿王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王爺，您是跟下官開玩笑的吧？天底下哪有能畝產三四千斤的神物？可是王爺您怎麼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呢？所以王爺您說的是肯定真的，也就是說，這個叫紅薯的吃食真的能畝產三四千斤，三四千斤！”</br>“王爺！”嚴大人猛地抬頭看向睿王，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br>睿王笑著點了下頭，“天下百姓有福了，本王，也有福了。司馬，這紅薯和之前的曲轅犁都是這位程姑娘獻出來的。”</br>嚴大人扭頭看向安靜地站在一旁的程晚，一邊捋著自己花白的鬍鬚，一邊止不住地讚賞點頭。</br>“出水芙蓉，玉質天成，姑娘大善！”</br>嚴大人再次看向睿王，拱手道：“王爺，程姑娘如此大功，定要好好嘉獎一番才是！”</br>“那是自然。”睿王站起身，踱步至嚴大人不遠處，“司馬，本王準備封程姑娘為九品從參，於興農衙任職，你意下如何？”</br>程晚的心猛地一跳，袖子下，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剋制住心裡的激動。</br>和程晚相反，原本笑容滿面的嚴大人徹底僵住，他不可置信地仰頭看著睿王，懷疑睿王的腦子被誰踢了。</br>“王爺”</br>“司馬，”睿王眼睛微眯，嗓音平淡卻含著無上威嚴，“本王覺得，你會支援本王的，對嗎？”</br>嚴大人對上睿王幽深不可測的眸光，心中一顫，嚥了下口水，但還是鼓起勇氣道：“王、王爺，她......她是女子，又無功名在身，您若是封她為官，必會引起動盪，現在這種時候，此舉太過冒險！”</br>嚴大人越說越順，“王爺，您若真想嘉獎程姑娘，黃金萬兩、良田鋪子、封賞父兄都是可行的，或者待事成，封程姑娘做個縣主也使得，可直接封程姑娘做官，這實在......”</br>嚴大人撲通一聲跪伏在地，“請王爺三思。”</br>睿王垂眸看著嚴大人的頭，轉動扳指，淡淡道：“曲轅犁和紅薯在手，百姓儘可歸心，一個微不足道的九品芝麻官，在大勢之下能引起幾分動盪？”</br>“司馬，你此番作態，是真的為大局，還是為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