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冬臨大雪,萬里飄白。

興都府,百姓的熱情卻未被寒冷阻隔。秋收過後,農牧休養,臨近跨歲,四方來客共聚,正是一年中最為熱鬧的時段。

國師監一早就掛上了大紅的燈籠。

“轟——”

巨大的馬車駛入正門。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皆一臉驚詫。

這一輛馬車,由一匹一丈多高的巨大天駒拉車,車廂雖不華貴,卻異常寬大,橫近一丈,長一丈許,儼然就是一座移動的小房子。天駒飛奔,車輪如磨,聲同奔雷,雖是獨行,氣勢卻猶如百馬奔騰,使整個國師監都彷彿在瑟瑟震動。

眾人紛紛猜測,這來的是誰,竟敢這樣直撞。

所謂‘臨門踏檻,師重如山’,國師監有一條不成名的規定,那就是除了少數特例外,凡過門者,皆要下車馬改步行,以敬前聖。

須知,作為管轄天下學子的機構,國師監雖然沒有中樞司、財戶司、軍部那樣的實質權力,卻是整個東方陸洲人才的集散地。這裡是天下寒門子弟心目中的聖地,這裡與朝野上下過半的權貴有所交集,這裡還是皇親貴胄的專屬學署……毫不誇張的說,國師監雖未列政班,其地位卻隱約凌駕於政班之上。因此,即便是當今皇帝,都得禮待三分。

國師監內一時噪亂,眾人紛紛探頭觀望,竊竊議論。皇家的車馬雖然高貴,但在國師監也並非罕見,而眼前的天駒拉車卻只在傳說中才有聽聞。須知,天駒多為仙人坐騎,高一丈,長丈五,日行千里。眾人無不好奇,這樣一個訪客到底會是誰。

“快看,大祭酒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然後就見中庭那邊的臺階上出現了一名身披白色毛裘的老者,領著數十人出來迎接。這些人,大多年過半百,每一位都是大興朝的學界棟樑。圍觀者心裡震撼,除了聖駕親臨,他們還從未見過國師監擺出如此大的陣仗。

馬車停在中庭下。

大祭酒率著數十人向前,執手行禮,“恭迎仙師。”

全場鴉雀無聲。

冬日的寒風颳過,天駒‘呼哧’一聲,鼻子噴出一股白霧。

稍過片息,車廂裡傳出一道溫和的聲音,“廟若,十多年不見,你顯老了啊。”

大祭酒抬起頭,鬚髮顫抖,略顯激動,“老師……”

車門開啟,下來一個穿著青衣的青年。他扶住門板,讓開身。然後便見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袍的身影走出,站在了車沿上。由於帶著兜帽,看不清他的樣子,只勉強能確定是個男人。他沒有下車,而是在眾人的驚訝中,往前一步踏空。

而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這男人踩在空中,竟然如履平地,踏天而行。

周圍一陣譁然。

武人輕功不是沒有,但武人的所謂輕功,本質不過是跳躍滯空,哪像眼前這樣違反常理的踏空行走?親睹者無不驚為天人,目瞪口呆。

大祭酒一行人低著頭,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彷彿鴻毛一般,男子輕盈落地,然後對著眾人發了個牢騷,語氣有些煩悶,“這中州還是一如既往的寒冷,令人生厭。”

大祭酒不敢怠慢,連忙道:“學生已經備好溫室,還請老師移步。”

“哈,還是你懂我,走。”

“請隨學生來。”

“廟若啊,你怎麼老的這麼快?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呼,老師,你我上次一別,已有二十五年……”大祭酒一邊在前領路一邊回答,有些無奈,“學生今年八十有二了。”

“哦?有這麼久嗎?”

“您是仙人之軀,對時間的感悟有別於凡人,自是不同。”

“是嗎?唉,或許罷。”男人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什麼,“咦?廟若,我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嗯?”

“哎呀算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