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穀雨(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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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裡,淑儀不再出門了,只在家中做女紅。
貞儀幾乎每日都會去找大姐姐,一則楊瑾娘勒令貞儀每日必學做至少一個時辰的女紅。二來,貞儀聽說,大姐姐出嫁後便不能經常回來了,她捨不得大姐姐。
橘子不被淑儀准許入內,非是淑儀不喜歡橘子了,而是橘子總將她的繡線撓得一團亂。
被拒之門外的橘子只好躺在外面當一隻可憐無助弱大的守門貓,它也不想撓那些線團子,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線團子總會莫名其妙滾到它爪邊。
貞儀每日晨早陪阿孃用早食後,便會去大母處請安,之後和大姐姐學做女紅,往往大半日便過去了,回去後還要將女紅交給阿孃評看是否有進步,如此一來,貞儀只有午後可以去書屋裡待上個把時辰。
且王錫琛不能整日只在家中,若時間不巧,貞儀便只能自學,將不懂的記下來,待晚間再問父親。
董老太太知曉了此事,便讓貞儀每日來請安時多留半個時辰,老太太不通太繁瑣的算學,但可以帶著小孫女認些字,讀些詩文。
即便如此,貞儀可用來有效學習的時間也很少,她晚間要看書時,橘子總是搗亂地壓在樹上——燈燭太暗,橘子恐貞儀壞了眼睛。
每每看著貞儀見縫插針地學習,也沒個正統的老師,再看一看每日除了進學什麼都不必做的王介,橘子覺得這很不公平——當然,橘子並不討厭王介,這個循規蹈矩的孩子,自幼便踏實得不像個孩子,今年剛滿十三歲,聽說再有兩年就要去考院試了,於是愈發奮進,腦門兒上彷彿刻著:【距院試還有六百xxx天】
橘子希望王介能夠考好,努力的孩子應該得到回報。
可是相比之下,貞儀分明更有天分又很渴望學習,卻好像連努力的條件和途徑都沒有。
不是橘子誇,就它家貞儀這樣的天才孩子,若是在現代家庭裡,完全可以橫著走的!父母出門,都要被人家問朝哪個方向磕頭才能生出這樣的孩子。
橘子揣著手臥在門外,聽著屋子裡淑儀教貞儀刺繡,百無聊賴地想著。
天氣漸熱,每日等貞儀學女紅的橘子有了新的事情可做,爬樹捉蟬。
此一日,橘子捕蟬一隻,銜在口中,打了個滾兒,又吐出來。見那蟬不動,則拿爪子撓兩下,蟬若動了,它便又拿爪子扒拉回來。
玩得倦了,橘子才在廊下呼呼大睡。
醒來後的橘子,卻很生氣。
貓的肉墊被蚊子叮咬的機率很小,但並不是完全沒有。
橘子的前爪肉墊起了一個大包,癢得它又舔又啃。
偏偏橘子沒有被蚊子咬的經驗,它不知道爪子怎麼了,思來想去,午後王元曾來了一趟——那就對了,在這個家裡,壞事一般都是王元乾的!
橘子怒氣騰騰殺了過去,從窗子跳入王元屋中,將正在午睡的王元打了一頓。
王元氣得半死,趿拉著布鞋,追著橘子打。
橘子照例爬上棗樹,挑釁地俯視王元。
王元不甘心地抱著樹晃了晃,卻只搖下幾片葉子。
薄薄的棗樹葉子由綠便黃,夏去冬來,金陵城下起了雪。
立春時,橘子給貞儀備下了十歲生辰禮:兩隻家雀兒。
至於為何逮兩隻,當然是因為橘子本領超群,並且它也想吃。
春兒烤家雀兒,橘子蹲在小爐邊等著,楊瑾娘給女兒滾雞蛋,王錫琛親自下了一碗長壽麵,貞儀呼嚕嚕地全吃進了肚子裡,麵湯也喝了個精光。
待到秦淮河邊冰雪完全消融,青草鑽出泥土,河水重新變得清澈柔軟時,又一年穀雨時節到了,淑儀的婚期也要到了。
時下漢人女子出嫁前一日,女方會在家中擺宴,邀請親友登門,是為“添箱”。
王家很多年不曾辦喜事了,貞儀還從未見家中這樣熱鬧過。
雖說王者輔被流放對人際交往有著無可避免的影響,但嫁女兒擺宴乃是正事,親戚之間的人情體面還是要做的。老家天長縣那邊也來了人,是王者輔的弟兄那一脈的,王元他們要喚一聲堂叔。
金陵城中相熟的人家也來了不少,王者輔的品行名聲仍是被認可的,如袁枚等文人皆與其有交情。王錫瑞在私塾教書多年也有諸多相交之人,王家三房未曾分家,王錫瑞無女,淑儀雖是侄女,卻也與女兒差不多了。
溫家也遣了人來送禮,王錫瑞做主收下了。同在金陵,對方還是江寧縣的縣令,縱然不能結親,卻也不必結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