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致丞合上病歷本,眉目嚴肅地說:“32床可以和家屬商量出院,72床等結果出來找內分泌科會診,132床明天上手術,記得叮囑他禁食,49床明天拆線,57床——”

“57床今天已經出院了,”紀康接道。

“嗯,就這些,”鍾致丞把病歷本還給紀康。

“師父,這些你早上查房就說過了,”鍾致丞的不對頭,紀康明顯感覺得出。只不過他絲毫揣摩不出,鍾致丞說這一大堆的用意。

十二月的第一場雪已經過去好幾天,雪沒有積下,而是化成水,將城市的道路洗刷乾淨。

陸美玲約秦苒去了枝大醫院附近一家咖啡廳。進門後有侍者主動為陸美玲拿包,那外套,還說她預定的位子在二樓。

原來陸美玲約她早有打算。

侍者順道也拿了秦苒的外套,又喚來另一位侍應生,帶她們去預定的位子。

秦苒從沒來過這種高檔的地方,二樓環境清幽,黑紅相間的大膽裝修風格,濃墨重彩,讓人在覺得壓抑的同時,又忍不住釋放內心。

幾株繁茂盆栽被穿插擺在走道的各處,為壓抑的氛圍帶來依稀清新。

兩人入座,陸美玲點一杯藍山,秦苒卻只要一杯白水。秦苒從不習慣喝咖啡。

“苒苒,”陸美玲先開口,卻滿面的糾結,“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談你爸爸的事。”

“我爸?他怎麼了?”秦苒沒接到過秦正華的電話。

“他現在還好,以後怎麼樣就不好說了,”陸美玲嘆口氣,“衛生局的領導班子要換屆,他能不能留下來還有待考究,為了給自己添政績,他那麼大年紀還親自跑去漫山縣看改造工程和那個基礎衛生設施的專案,”陸美玲頓一下,為難地繼續說,“前幾天回來,他的腿又開始浮腫,前天帶他去醫院做檢查,今天我來拿檢查單。”

說著,陸美玲從身旁的普拉達包裡拿出幾張化驗單,推到秦苒面前。

“這是血常規,彩超,還有其他一些檢查,我也看不懂,”陸美玲說,“腎內的大夫說,照這個病情發展下去,你爸爸以後免不了透析。最近素素的血糖也不穩定,儀器還在帶著,你爸爸以後要做透析,我——”陸美玲突然哽咽起來,捂著唇,說不出話。

秦苒開啟那幾張化驗單,仔細的看一番,果真如陸美玲說的那樣,秦正華的病情不怎麼好。

“阿姨,你想我做什麼?我爸的醫藥費要是有問題,我會想辦法,你不用擔心,”秦苒知道,陸美玲此番前來肯定不會只是以為錢的問題。

畢竟陸美玲的孃家,也有一定資本。

“要只是錢的問題,我肯定不會來找你,我也沒資格來找你,只是,只是——醫生說,”陸美玲優雅的面容上一絲疲憊和憔悴,“醫生說,你爸的高血壓已經造成雙側腎臟嚴重損傷,以後——說不定連透析都做不了,可能,要接受外科治療。”

“腎移植?”秦苒懂了陸美玲的話外音,她不可置信的又翻幾下化驗單,除了上面報告的結果,其他她真的看不懂。

顫抖著,秦苒將化驗單放在桌上,眼神灼灼的問陸美玲,“你是想讓我把腎臟移植一個給我爸吧。”

陸美玲的想法被猜透,她開始著急起來,“苒苒,你別激動,我問過醫生,一個腎臟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的,對生活沒什麼大的影響。對不起,對不起,”陸美玲開始語無倫次,她慌張的伸手捉住秦苒的,“對不玩,是我自私了,可我,可我真的沒辦。再說,腎移植只是最壞結果,如果病情控制的好,還可以選擇透析不是麼?”

“我知道,”秦苒心內五味雜陳,抽回自己的手,秦苒面色凝重,“這件事我要考慮一下。”

“然然,我說這些不是要給你壓力,腎移植只是最壞的打算,不一定非要做,我只是——一個人揹負這麼多,心裡壓力太大了,”陸美玲掩面,企圖不讓秦苒看到自己的軟弱。

“苒苒你知道嗎?我忍著最大最痛苦的秘密,不能告訴你爸爸,不能告訴素素,我一個女人——”陸美玲悲傷之情溢於言表,最終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哽咽道:“苒苒,我們是一家人對嗎?你會陪著我們的對不對?你不會不管你爸爸的對不對?”

“阿姨你放心,我不會不管我爸,”秦苒眼看奔潰的陸美玲,痛哭流涕,完全沒有往日的風采,也不忍心對她再說什麼殘忍的話。

眼前這個女人,不過是將家庭內所有的壓力扛在肩上,無人分擔,只能默默承受的女人。

陸美玲整理好情緒,洗兩口氣,平復自己的哽咽和啜泣。

“苒苒,我不是故意說這麼嚴重,也不是非要逼你必須把腎臟移植給你爸爸,我只是想找個人,能稍稍聽我說幾句話,幫我分擔一下心裡的壓力,”陸美玲的話說的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