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落,天色已近黃昏。

江家大老爺江遠道身披夕陽淺黃色的餘光,拖著長長的影子,大踏步走進了正院。

明月跟隨江大夫人行至門口迎接,待江大夫人接過江大老爺取下的烏紗帽,明月方才迎著江大老爺的目光,屈膝行禮道:

“女兒見過父親。”

江大老爺一派正色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輕點了點頭,似是對於女兒出現在此並不意外。

明月心念一轉,已然明白,父親此番定是有話與自己說了,怪道母親留她於正院用膳——自她分院另居,往常只要父親來此,母親定不會特意將她留下。

待丫鬟將飯菜一一端至桌上,江大老爺捻了捻鬍鬚,正色看向明月:

“聽說這酒樓之事是由你當先提起的?”

明月側身面向江大老爺,垂首笑道:“女兒不過是個傳話人,真正出主意的是青霄。”

江大老爺輕笑了笑:“你能將此事報到府中,這很好。”

“女兒自知無力施為,見此事可行,那青霄似也非尋常之人,這才報與母親,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哪裡當得父親如此讚譽。”

“非也。”江大老爺目光幽深:“這酒樓的主意於府中而言,固然能錦上添花,但如我江家這般的簪纓世族,鐘鼎之家,早已真正將錢財視為身外之物。”

明月略想了想,遲疑著問道:“父親莫非是為了——青霄?”

江大老爺向著明月投去了讚賞的一眼:“家族的發展非一人之力所能撐起,當年你祖父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將你二叔送到江南從商,又將你三叔外放。若是再多幾年,我定能平穩升遷,平步青雲,可惜——”

可惜,人有旦夕禍福,他聽從父親之命,為了所謂的資歷在外為官多年,穩步上升,從不激進,只為回京之後厚積薄發,將來能順利拜入內閣。誰知老爺子還未將長子安排妥當,便撒手人寰了。

明月嘆了口氣,若是祖父還在,父親無需丁憂三年,在身為內閣首輔的祖父的照拂之下,父親官路定會比現在順暢許多。

“可是,若不為錢財,青霄能為家族做些什麼?”明月不解的看向江大老爺。

江大老爺收回陡然升起的一絲鬱氣,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其實,青霄此人,多年前便與我有了些淵源。”

多年前?明月愣了愣,突然想起墨染曾與她所說的,她爹當上採買管事背後的故事。

“記不清是幾年前了,”江大老爺開始回憶:“那時你祖父身體還很硬朗,偶爾也練練書法,某日,突然讓我與他尋一方上好端硯,我便吩咐採買去辦。”

“可是青霄的爹爹?”

“並非,當時的採買另有其人。”

明月點了點頭,低下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