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張大姐兩口子。

張大姐滿臉病容,頭上帶了纏頭,親自給嫌犯求情:“真不是壞人,是我們前院的霍掌櫃……三月時,家裡人被白衫軍給禍禍了,後來人就不知哪去,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前天告示讓揭發真假教徒,高狗兒家裡為了給他脫罪,說了三月的‘獻城之功’有他家一份,讓霍掌櫃聽說了,今兒抄了刀去高家……就算這樣,也是直衝著高狗兒的幾個兒子去了,沒有碰婦孺,最後被逮住,也是避讓孕婦,被奪了刀……”

李千戶遲疑地望向張姐夫頭頂。

這頭頂沒綠?

就算是街坊鄰居,可張大姐這不避嫌疑眼睜睜上門給一外男求情,這算什麼?

張姐夫嘆氣道:“霍娘子同你大姐好的跟親姊妹似的……兩家約好了做親,三月裡,霍家娘子將臨產,出行不便,霍家大姐兒往布莊送飯回來,遇到白衫軍小頭目,貞烈而死,霍娘子得了訊息動了胎氣,一屍兩命……霍掌櫃隱了訊息,追白衫軍去了……”

“三月裡是亂的不行……”李千戶感慨道。

霍寶在門口,卻是渾身發冷。

霍二膝下一女,與自己同齡,今年十三。

霍二之妻懷孕待產之事,霍寶也聽老爹在安慰霍大伯時提及。

都對上了。

“人在哪兒?”霍寶大踏步進來。

李千戶與張大姐兩口子都站了起來。

“霍順在哪兒?”霍寶再次開口問道。

“在後堂壓著呢!小寶爺,您來這是?”李千戶帶了幾分客氣。

“那是我二堂兄!”霍寶道。

霍豹、馬駒子、牛清跟在霍寶身後,臉色都不好看。

早聽聞白衫軍良莠不齊,流竄城鄉做了不少不法之事,可聽說也只是聽說,無法感同身受;沒想到竟然禍害到自己親人身上。

這叫什麼事?

這中間隔著血仇,那他們還要打“白衫軍”的旗號嗎?

李千戶忙吩咐人去帶人。

霍寶等不及,親自往後堂去了。

地上萎坐一人,帶了枷板,頭髮花白,神色木然,臉上、衣襟都是血跡。

“二哥!”霍寶急速上前,扯了枷板,扶人起來。

那人聞言一愣,抬頭看過來,隨即恍惚道:“我打了個盹,這是入夢了……”

“二哥,是我,小寶!”霍寶聲音發抖。

霍順不過三十來歲,又學的是買賣事兒,最是體面乾淨的人,如今破衣爛衫、滿臉汙垢,鬍子拉碴,頭髮花白,看著比霍五還老相。

兩人名為堂兄弟,可因年歲差得遠,霍順向來將霍寶將石頭一樣待,小時候的糖果,略大些的文房四寶,都是霍順給張羅的。

“小寶?!真是小寶!”霍順反應過來,一把握住霍寶胳膊,帶了顫音:“你還活著?你沒死?!”

霍寶忙點頭道:“我沒死!大伯與石頭也好好的,我爹也好好……”說到這裡,。指了身後:“老虎與豹子也好好的,牛家清表哥也在這……”

“二叔!”

“霍二哥!”

霍豹、牛清跟著上前。

“都活著?那村裡怎麼都沒人了?你家那些屍骸?”霍長順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諸人都在,才信了。

“白衫軍佔陵水時,陵水兵潰散,進村殺良……我們宰了潰兵,不敢繼續在村子裡待,就都出來了……不僅大伯、石頭在,還有二房喜堂兄家的妞妞、三房的老虎、豹子、四房頭的六嬸……”

霍太爺當年有五子,分五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