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還在,大家屠了這群蠻子為元帥報仇!”

時非晚又抹了一把臉,往後望去,發現方才圍著自己的北戎兵大隊已被楚兵大隊衝散,兩支隊伍迅速的戰在了一起。其中不少楚兵瞧見她安全上了沐熙的馬便露出了興奮又慶幸的神情。她活著,可北戎主將死了,陣型又幾乎已全部凌亂想在楚軍衝擊之下再繼續整隊此已是不可能的事。這一戰,勝負已毫無懸念。

“噗……”只也正是這時,時非晚狠狠吐出了一口血,差點自沐熙背上滑落。

“阿石……”沐熙緊張的抓住了時非晚的手,發現她的脈象尤其紊亂,頓時對著身邊的親兵大喚道:“叫軍醫。”

“沒事。”時非晚罷罷手。幾個親兵要來接她,時非晚固執的沒有立馬離開,目視前方,大聲吹起了口哨。

那是馬哨聲,她在尋她的小灰。之前為了逃命,她只得將小灰棄在了戰場。

“去尋元帥的馬。”沐熙胸口一梗,便對著幾個親兵交待道。

“是。”

時非晚這時才收回了視線,眼眶有些發紅,分不清是自己的情緒所致還是被血染所致,道:“大抵是回不來了。”被那樣包圍,又哪還能有命?

“噓……”但也正是這時,時非晚竟是聽到了一聲熟悉的馬鳴。

時非晚身子僵了下,猛地側過了頭去,隨後便見不遠方的戰場,一匹平平無奇的灰色戰馬正飛快的朝她跳躍而來。每一躍,竟能自不少人群頭頂而過,不少北戎兵的箭追逐著它,然而有些被它一一避過了,有些,則被一些認出了那是時非晚馬的楚兵給攔下了。

還活著?

時非晚以及沐熙還有一眾親兵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那樣的情境之下,小灰還能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只要北戎兵有殺心,它便不可能活!可它還活著,唯一的理由就是北戎兵沒有動手。

為何沒動手,這原因眾夥倒也能想得到。小灰是匹神馬,便是比之呼延炅的戰馬也絕對不遜色。戰場上殺敵,然後劫取敵方的戰馬跟兵器乃是常態。時非晚這樣一匹寶馬,北戎兵當然更想要降服而不是殺死。他們面對普通的戰馬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小灰呢。

只可惜……如今他們怕是沒有再降服小灰的機會了!

“回來就好。”

馬兒灰快的躍至時非晚跟前時,許多沐熙旁邊的親兵感覺出了他們元帥的嗓音似乎有了點哽咽。

這一刻,他們瞧清了元帥的眼睛:那的確是紅的,不是因血而染。

此還是時非晚頭次在他們面前露出此類有些像是個正常人類的情緒。她平時看起來似乎比之軍中的男兒還要冷一些。眼淚這種東西,在軍中,便是兒郎們身上,也時常是有的。可不論是金州守城戰,還是潞州泰城的奪城戰,她似乎永遠都是那不會崩裂的神情。

然而此刻,他們感覺到了元帥悲痛至了極點的情緒:此無關她是女兒身,無關性別,此不過是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情緒。

這些情緒,不單單是為一匹馬而流。

此是一種微妙又複雜的情緒。當你身邊的戰友一個個的隕落只剩了你一個,可回頭時,卻又驚喜的發現那不遠方還殘留著那麼一個可貴的生命時,大抵,有著正常血肉的人類都會產生這種強烈的情緒,許是悲痛,又許是慶幸,又許是某種道不明的繁雜。

是的,戰友!小灰也是她的戰友!

“元帥,快下來我給你瞧瞧。”此時,一名隨軍軍醫已提著一個藥箱來到了時非晚跟前。儘管,這裡其實還是在交戰場。

“不用,我沒事。”護心丹此刻似乎在體內發揮出了某股作用。時非晚雖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態差到了一個極點,卻也沒感覺自己會就這樣背過氣去。抹了一把血,從沐熙身上抽出一壺水猛猛的灌了幾口。等小灰行至自己跟前時竟是一躍便又一次墜至了小灰的馬背上。

這較為寬廣的空間已讓她不再缺氧了,加上短暫的休息停滯,時非晚這會兒似乎又多了一股氣力。儘管眾人瞧著她嘴角還有著鮮血,然而那槍竟還是牢牢地重握了起來,道:“我還能戰,隨我一起,殺!”

“殺!”鼎沸的呼應聲隨著時非晚的吶喊而起。時非晚的馬匹衝出,槍尖再次掃向一個蠻兵時,楚兵們的體內似乎驟然間被注入了一股堅不可摧的強大力量。

疲與倦竟又一次消散了,士氣完全在此時衝鋒至了今日的最巔峰、最極點:元帥親自涉險引誘敵軍,才使得河天風一等能夠刺殺北戎主將成功,後又刻意整亂了北戎的陣型,在被他們圍剿中幾臨生死,如今只吊著最後一口氣險險逃了生,這個時候……她竟,還能戰!

關鍵是,她不過一個閨女啊!

說不清心底有多震撼,但此時在時非晚這種事跡的強烈刺激下,漢子們似乎覺得這會體內流淌的乃是滾滾冒著沸泡的鮮血。

“衝啊……”

戰鼓與號角之聲再起,此一刻,所有楚北兒郎們化為了虎,又似化為了不知疼痛的鋼鐵,勇猛又不知疲意的繼續往前衝擊……

“歇著點。”沐熙亦一馬當先,隨在時非晚身側衝出,只挑翻兩個蠻子時,忍不住的對時非晚說了聲:“作用已起到了,別太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