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得從軍,此也是死罪。

若揣測聖意,唯一一絲萬歲爺有饒恕自己可能的原因,就是因為忌憚岑隱怕引岑隱徹底叛逆了。

“你不敢,那讓老夫來。”

只時非晚正想著,這時卻是聽得常太醫說道。

時非晚挑目。卻是見常太醫忽然站了起來,目光莊重的朝她看了過來,道:“老夫來金州之前,聖上放言,今能者難求,忠者更難求,又能又忠者,萬歲爺願屈天子之尊,三顧茅廬求之。世子爺行事猖狂,大過之事亦犯過不少。萬歲爺這麼多年能容之留之縱之,不過是信其一個忠字。”

常太醫說到這停頓了下,接著又道:“當初萬歲爺儘管知道不合理,卻還是將你賜給了世子爺。聖蓮宮之事出後,留你放你也有恩寵世子爺之故。今,世子爺離西給萬歲爺又添了麻煩,萬歲暗地裡給他千里送聖旨,說他此行乃是奉行聖意為他洗罪,做到這份上,不管是權衡利弊還是憐惜人才或珍視親情,總之,萬歲對世子,對擎王府,已是絕無愧之了。”

時非晚點點頭,“世子爺虧得能得聖上信任。”

常太醫接著道:“世子爺為萬歲爺做了不少事,這麼多年來勞苦功高,也對得起這份恩寵。”

時非晚又點點頭。

“那麼你呢?”常太醫接著卻是忽然丟下了四字。

時非晚猛一滯。

常太醫雙眼掃向她。

場內這時又靜了下來,時非晚懵著眼,瞧著前方的常太醫。

“臨行前聖上說,軍中之事,我且看著辦,可自行定奪。老夫隨了萬歲十來年了,不敢說是萬歲爺肚裡的蛔蟲,卻也能揣其八九分心思。

聖蓮宮之事,萬歲也不過是忌憚你有謀逆之心。你如今身處軍中,為我大楚流血流汗,說你謀逆之言可不攻自破。

天成郡主之事,如今真相不明。不過不管民意民心如何,萬歲心底是不樂意與郡主一線的。她聲名如聖女,蓋過天子,此乃大忌,萬歲早便不喜了。所以此事,你若受冤,萬歲會願意給你這洗冤查案的時間。只不過有太后相逼朝臣相迫,處罰你也是民心民意所向,萬歲爺也不好違,你大抵還是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除此,便只剩下你從軍之事了。女子從軍乃為大忌,自古從未發生過此事。便是發生了,軍中律紀當處以死刑也是不可違背的。不過……”

時非晚雙眼中湧動著微光,一眨也不眨的瞧著常太醫。

“不過,瑜嶺戰役勝得實在是太漂亮。”常太醫眯了眯眸,“縣主不如自己猜猜,咱的萬歲爺,到底是迂腐的呢,還是那大膽開明之輩?”

時非晚眼睫微微顫了起來。

砰——

一道重重的膝蓋磕在地上的聲音忽然響起,時非晚如竹般的身脊猛地跪在了地上,她抬著頭,眸中波光輕顫了起來:

“太醫此意是……”

“我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聖上之意。”

“那麼,太醫覺得聖上之意是……”

“聖上之意,得看縣主之意。”

時非晚聽之一默。

常太醫捋著鬍子未再說話。只緊接著,他忽然聽到了三道重重的磕頭聲:

“臣女之意,昔處京都宮廷大殿時,便已明示君主!望太醫替臣女轉一言:臣女時非晚,昔對君承諾,願為我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實乃肺腑之言!臣女,只尊一人君!”

時非晚此言並不似往常般說得鏗鏘有力,反而,她的聲音裡還帶著顫意。

時非晚此時心底翻滾著巨浪。沒人比她更清楚此時她心跳得有多快。她的血彷彿忽然間也變得緊張和滾燙了。這一切,不是因為方才所談及之事涉及生死存亡而帶來的。

若只言生死冤屈,她大抵還不會如此。

只她心底很明白,常太醫方才那番話,不僅僅是在說她的生死存亡。

他討論的,同時還有這留不留她在軍中的事情!

她一個閨閣女子,走到這一步是個人在行天下之大不韙之事,從未盼過誰能容之縱之,更未敢期待過這世間能出現一個女子的伯樂。

可常太醫方才之言……

“縣主起來吧,你可是世子爺的心尖兒,老夫可不敢承這一拜。且你的事,老夫也做不了主。一切,得稟明聖上,只不過,老夫願意給縣主留這個等待聖意的時間。”

時非晚聞言站起身來,“那若是聖意……”

“不管聖意如何,縣主如今這處境,老夫都是要上報的。”常太醫說道:“縣主自己也明白,你守不住這身份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世子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