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幻境成空(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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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蘭殿沒有那麼快打掃好,李弄玉仍舊暫時留在華音殿偏殿。忍冬向馮妙轉述了事情的經過,有些擔憂地說:“要不要奴婢去看看李……李娘娘,她回來以後就一直關著房門,奴婢怕她一時想不開,晦氣衝了娘娘的胎氣就不好了……”
“不會的,”馮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下梳著頭髮,“弄玉不是那麼容易尋死的人,不過我去看看她也好。”
偏殿門窗緊閉,屋內有濃重的酒氣,李弄玉換了乾淨的寢衣,坐在地上,手邊還放著一把小巧的刀,刃上血跡斑斑。
馮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輕聲問:“你把自己作踐成這個樣子,始平王如果泉下有知,心內會安寧麼?”
李弄玉“咯”地笑了一聲:“是你告訴我的,生前的事還顧不過來,哪管得了死後的虛無縹緲。他要是泉下有知……他要是泉下有知,為什麼夢裡總背對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想問他該怎麼辦,小事上他都渾不在意,可大事上從來都最有主見。可他一句話也不說……一句話也不說……”李弄玉的手幾乎捧不住酒罈,琥珀色的酒從傾斜的酒罈裡流出來。
馮妙按住她的手扶正酒罈:“你想做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李弄玉掙扎著要站起,卻又踉蹌著坐倒,手握成拳壓在腿上,眉心似乎因為疼痛而緊緊蹙起:“我不想告訴你。我利用了皇上傳召你的機會,你不怨我麼?我觀察了好久,皇上只有傳召你時,才會叫內監去門外等候,我也才能有機會動他的茶水。”
馮妙知道再勸也是沒用,如果別人能勸說得她改了主意,她也就不是李弄玉了。“我不會因為這個怨你,我只怨你明明有機會選擇,還是這麼葬送了自己的一輩子。”
“我的一輩子,早就葬送在白登山了。”李弄玉把半壇酒緩緩澆在地上,扶著梨木胡床腳站起來,“我沒什麼東西可收拾,一會兒就有內監來接我離開。漪蘭殿偏遠,恐怕以後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
李弄玉一走,華音殿也顯得越發冷清。倒是忍冬帶著幾分喜色,把一摞習字的紙抄遞到馮妙面前:“崔姑姑剛才送了這個來,說是小郎君近來練的字,太皇太后看了也很高興呢。”
馮妙接過來隨意翻看,開頭幾張是抄謄的樂府詩,後來夾著些藥方子、香料方子、茶方子,竟然零零散散什麼都有。隨手翻動時,忽然覺得其中一張紙比別的脆軟些,像是寫字時不小心用水潑溼了。
抽出來一看,是一張平喘潤肺的方子。陳皮去白、杏仁去皮尖、枳實麩炒、黃芩酒炒、瓜蔞仁去油、茯苓各一兩,膽南星、制半夏各一兩半,用薑汁和為丸,胸悶欲嘔時服下。
方子底下還寫著一行小字:“孕五月以後,咳喘容易復發,最最要緊的,是寬心靜養,不要多思多慮。”字跡是馮夙的字跡,語氣卻分明是王玄之的語氣。馮妙默默記下了方子,把那張紙湊到火燭上燒了。
大約是真的動了氣,拓跋宏一連幾天都沒有傳召任何人,連李含真要侍奉筆墨,也被他拒之門外。
馮妙料到李弄玉身上的波瀾,還遠遠沒有結束,卻沒料到下一波來得這麼快。
因為太皇太后推崇佛教,宮中妃嬪也大多效仿。每月初一、十五或是特別重要的日子,總有不少人要到小佛堂上香祈願。這幾年下來,也漸漸成了一項規矩了。
馮妙原本為了躲著不見人,已經好久都不去上香了。可四月初八是浴佛節,再躲著不去,未免失了禮數。
為著要上香禮佛的緣故,妃嬪們都穿得比平日素簡不少,連一貫張揚的盧清然,也只穿了一身淡色羅裙,在頭上簪了兩支玉簪。
馮妙剛剛站定,遠遠地就看見一輛馬車駛過佛堂門口的石橋,風捲起車簾,露出鄭柔嘉的側臉。她剛剛晉了九嬪之位,又有身孕,在宮道上乘馬車也不算逾制。可盧清然還是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就她嬌貴!”
石橋窄小,馬車很費了一番力氣才駛過來。侍女剛扶著鄭柔嘉下來,李弄玉便也從一旁的彎曲小道上緩步走了過來。
嬪妃們一見李弄玉,都好像見了什麼不詳之物一樣,向後躲了幾步。李弄玉卻一掃從前的清冷神色,走到鄭柔嘉的馬車邊,撫摸著馬鬃說:“真是一匹良駒,似乎不是平城本地的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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