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又叮囑靈樞看好懷兒,這才示意元恪和素問先按著剛才說的去做b>

素問自己手臂上還裹著藥,不方便行動,便安排了幾名粗使的小宮女,到幾處宮門口去看看。宮女們帶回來的訊息,讓馮妙更加憂心,幾處宮門的侍衛一見到有人靠近,眼神中便滿是警惕,顯然已經有人告訴過他們,不準隨便放人出宮。

馮妙幽幽地嘆了口氣,對素問說“你再幫我配一副藥來,要發作很快、沒有太多痛苦的。”

“娘娘,也許事情還到不了那個地步……”素問有些於心不忍,站在原地不動。

“提早握著藥在手裡,我心裡會比較安穩,去吧。”馮妙慢慢喝光了已經涼透的茶,她從來都是這樣,只要準備好連最壞的結果都能接受,那麼無論事情變成什麼樣子,對她來說都是意外的恩賜。

素問的雙手還不靈便,只能靠著記憶讓靈樞去配,交到馮妙手中的,是一隻小巧的銅盒,裡面有一塊綠豆大小的白色藥膏,帶著點淡淡的腥味。“用水化開,可以加進任何東西里去。”素問忍不住還是多說了一句,“娘娘,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它。”

馮妙輕輕點頭,把銅盒貼身收好。

入夜時,整個華音殿的人都合衣而臥,隨時準備聽到聲音便起來。月光如水銀流瀉,馮妙有些自嘲地想,好像每次要有大事發生,窗外都掛著一輪圓月。月亮又白又大,像一顆飽滿的果子,她伸出手去,在眼前比量著要抓住那顆果子。

收回手時,她順勢翻了個身,猛地發現室內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影,紫色衣袍順直地垂下,碧綠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如野狼的雙瞳一般。一聲驚呼梗在喉嚨裡,馮妙認出那人正是高畫質歡,她從床榻上起身,發現素問已經鼻息沉重,不像是正常的熟睡,倒像是被人用藥迷昏了。

靈樞帶著懷兒睡在另外一間偏殿裡,馮妙心裡想著,高畫質歡大概不會注意一個孩童。不料她的心思剛一動,高畫質歡便開口了,語調悠悠盪盪,跟月色溶在一起“妙兒,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碧綠色眼睛的孩子,都是天神的禮物。”

在此時聽到這句話,馮妙只覺得從背上泛起一股涼意,她記得元宏說過,慕容氏的人,會相信碧綠眼睛的孩子,是天神的恩賜。她盡力平定心神,勉強笑著問“你用了什麼迷藥?為什麼素問會昏睡,我卻完全沒有事?”

高畫質歡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中似有無窮無盡的悲憫“因為你有那朵木槿花,她沒有。”

馮妙微微發笑,她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怎麼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說辭?

高畫質歡並不在意她臉上的表情,走到床榻邊,拉起衣袖露出自己手肘上的那支木槿花“血統不純正的孩子,只能刺一朵半開的木槿花,只有血統純正的慕容族人,才能在身上刺一朵完全盛開的木槿花。”

他詭秘地一笑“木槿花朝開夕落,象徵永不休止的信念。不過,半開的木槿花上,還有更多秘密。”馮妙瞪大眼睛向後退去,心裡其實怕極了他此刻的癲狂詭秘,整個身子都快要縮排角落裡去。

高畫質歡向前一步,身影沉沉地壓在她頭頂“難道你忘了?從前在拓跋宏的崇光宮,他的迷香也會對你失效。”他仍舊固執地稱呼皇族舊姓,不願忘記從前的舊怨。

馮妙想起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就在那次,她聽見了元宏與高畫質歡的對話。

高畫質歡伸出一隻手,抓住馮妙的一縷發,纏繞在指間“血統不純正的慕容後人,出生時都會被刺上這朵半開的木槿花,針尖上的藥汁,讓你不會再被其他的迷藥輕易困住,也永遠不能,背叛身上這一半慕容氏的血統。”

也許是多年掌管儺儀祭祀留下的習慣,他說話時,總是帶著祭文一般的半遮半掩、悠揚神秘。馮妙卻聽明白了,他們就是透過這種方式,來讓一代又一代的慕容後人死心塌地,一心報仇復國。每個帶有一半慕容血統的孩子,都會被當成復仇的工具,從出生起就把這種毒藥刺進身體裡,一聲都要靠著不斷地拿到解毒的藥物活下去。孩子的母親即使心裡不情願,也不得不屈從。

馮妙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喘症久治不愈,一半是因為先天的病症,另一半也是因為這木槿花紋身裡滲透的藥劑。元宏沒有殺高畫質歡,必定是因為只有他才能用藥讓這病症不再加重。難怪從前只有高畫質歡送來的藥才有效……

高畫質歡像能窺破她心中的想法一樣,不等她開口問,便說道“我不過是實話告訴了拓跋宏,如果沒有我的藥,你會咳血而亡。”

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馮妙心中卻湧起更多的疑問來,慕容氏控制得如此嚴密,為何阿孃還能逃出來?為何夙弟能躲過看守,身上沒有木槿花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