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生離之痛(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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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妙這一次哭得太多,兩隻眼睛都紅紅地腫起來,素問給她補一層厚厚的香粉,仍舊遮不住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一下理著頭髮,望著鏡中紅腫的雙眼出神。
“娘娘,給您拿泡過的茶葉敷一敷吧,”素問放下粉盒說,“不然明天早上腫得更厲害。”
“不用,就這樣吧,”馮妙放下梳子,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素問說,“我以為有他寵我愛我,就果真再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了,沒想到全不是那麼回事。我忘了,他是皇帝,不只是我的丈夫那麼簡單。”
素問也看向鏡中那張雙目泛紅的臉“皇上總有他為難的地方……恕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別說娘娘是嫁給了天子,就是嫁給販夫走卒,也不可能一切順意。上有舅姑、下有妯娌叔伯,誰家裡都得有些煩心事。”
馮妙看著銅鏡中素問的雙唇一開一合,這些道理她都懂,可真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骨肉被人帶走,任誰也不會受得住。她搖頭說道“那些老臣對我的敵意由來已久,說穿了無非是因為我支援皇上的新政,壞了他們多年不勞而獲的老規矩。我現在只顧得上宮裡的事,把那些流言蜚語傳出去的人,一定是高照容。現在懷兒去了華林別館,我必須壓住她,讓她不敢在懷兒身上下手。”
她附在素問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讓素問和靈樞儘快去辦。高照容育有聰慧懂事的皇子,自己又從來不曾行差踏錯半步,既然找不到機會引著她犯錯,那就只能好好利用她的完美無缺了。
因著要處理北地各部之間的矛盾,拓跋宏一連幾天夜裡都宿在太極殿的偏殿內。就在這幾天裡,後宮漸漸流傳起一些話來,說是高貴人當年有身孕時,曾經夢到過有一輪明日進入屋內,高貴人在夢中四處躲藏,卻還是被那紅日追上,跳進了腹中。同樣的夢一連做了幾天,後來她便生下了二皇子。
透過進宮請安的命婦、出宮辦事的太監,這訊息越傳越廣,漸漸在整個洛陽流傳開來。太子資質平庸,不得皇上的歡心,已經是很明顯的事,可二皇子卻聰穎非凡,私下裡已經有人開始流傳,皇上遲早會廢了太子,改立二皇子元恪。
雙明殿內,高照容正在新貢的瓜果裡挑挑揀揀,非要找到一個圓滑平整、不帶半點傷疤的,才肯放進嘴裡。
“娘娘,聽來的話就是這麼多了,”春桐小心翼翼地問,“可奴婢不明白,這些都是對娘娘有利的話呀,誇獎二皇子,娘娘不也臉上有光麼?”
高照容哼了一聲,卻沒說話。她知道,馮妙這是正式對她宣戰了。誇獎的話也要看什麼時候說,眼下皇上分明要廢太子,若是恪兒被立為太子,那她這個生母,就逃不了“立子殺母”這條祖訓。
她要是不想那麼快死,就絕對不能動那個綠眼睛的小雜種,原本皇上還在這兩個孩子之間猶豫不定,可要是元懷真出了什麼事,就只剩下二皇子元恪一個選擇了。
眼看著懷兒進了華林別館,想好的法子卻不能用了,高照容心中氣悶,用指甲在桌上重重劃了一下,發出一聲刺耳的銳響,接著問道“哥哥那邊怎麼說?”
春桐趕忙應聲“高大人說現在時機未到,請娘娘再耐心忍耐一陣。”
高照容聽了這話越發心煩,高畫質歡說這樣的話,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遍了,從她當年被匆匆忙忙送進宮開始,他就這麼說,現在恪兒都已經十幾歲大了。她忍的還不夠多麼?再忍耐下去,她就要跟林琅一樣,忍耐到墳墓裡去了。不能動那個綠眼睛的孩子,不代表她不能動旁人,比如馮妙那個傻弟弟……
千里之外,太子元恂一路風餐露宿,已經趕到了拓跋氏的祖陵,這裡年年有人打掃,石階上整潔乾淨,連雜草也不多見。元恂一路辨認著,找到了那塊寫著“貞皇后林氏”的碑石。
元宏已經說過,他死後要葬在洛陽新都,並且已經開始命人修建陵寢,貞皇后陵寢不會與帝王合葬,規格便小得多。也許是雨水反覆沖刷的緣故,貞皇后的墓碑四角都已經變得有些圓滑,字跡上塗刷的金粉也掉落了不少。
“母后……”元恂跪倒在墓碑前,張開雙臂抱住那塊冰冷的石碑,就像抱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別人都說,父皇當年很寵愛您,所以才會立我做太子。母后,這是真的麼?”
山間風聲嗚咽,卻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母后,如果是真的,為什麼父皇現在那麼討厭兒臣呢?兒臣就真的那麼讓人心中生厭麼?”元恂仍舊固執地發問,就像一個兒子在跟母親說話那樣,把這些年心中的疑惑全都吐露出來。
“母后,雖然兒臣不願承認,可兒臣真的長得一點也不像父皇。父皇和兩個弟弟都消瘦白皙,兒臣卻……”他說著說著,竟然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母后,你為什麼丟下兒臣一個人走了?有時候兒臣真恨,為什麼兒臣不能是高母妃或是馮母妃所生的兒子?如果有一個得寵的母妃在父皇面前說說好話,或許父皇就不會對兒臣那麼冷漠了。母妃……你說話啊……”
他刻意一個人來,把侍衛隨從都留在了外面,就是因為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跟自己的母后說。他知道母后不可能給他任何回答,可他就是想把這些年堆積在心裡的話全說出來。他在戰戰兢兢中長到這麼大,先是在不苟言笑的皇曾祖母身邊,接著又要面對冷漠嚴厲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