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在洛陽皇宮內的寢宮澄陽宮,是用一處半舊的宮室改建的,不過是為了離太極殿近些,處理政事方便b>

馮妙帶著素問來時,門口的小太監有些為難地攔住了她,陪著笑說“娘娘,高貴人在裡面,您現在進去,恐怕不大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本宮不過是進去給皇上送些吃食,無論是誰在裡面伴駕,皇上總歸要吃東西的。”馮妙並不理睬小太監的阻攔,仍舊要進去。

“娘娘,要不您在這略等一等,容我進去通報一聲。”小太監小心地陪著笑,仍舊不肯放行。

馮妙停住腳步,轉頭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冷笑著說“本宮不在宮裡這些年,新人換舊人,難道連規矩也變了?你去問問清楚,從前在平城時,本宮就可以隨意出入崇光宮,怎麼到了這就不行了?”

這些守門的小太監,都是劉全死後才補上來的,被馮妙喝斥了幾句,便不敢再說什麼。素問在一邊說道“還不快讓開,請昭儀娘娘進去。”小太監垂著頭退開,馮妙從素問手中取過備好的點心,一個人走進殿內。

澄陽宮內,一切事物都極盡簡單,窗紗、床帳、香爐,甚至青灰色的地磚,都不見任何奢華佈置,不過是剛剛能夠用而已。兩面的窗子開啟,晴好的陽光直接落入殿內,把每一處角落都照得通透光亮。

馮妙抬起頭,正前方垂著一道紗幔,隨著風輕輕搖動。她嘴角露出一抹了然而無奈的笑,這裡的佈置其實跟平城的崇光宮很相像,外殿明亮開闊,正如元宏天生豁達的本性,而內殿卻要層層遮掩住,正如他身為帝王不得不展現出的高深莫測。他從小就學著怎樣做一個皇帝,從來沒有機會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手剛搭在紗幔上,內殿就傳出女子的嬌笑聲,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話語“……皇上,別這樣……嬪妾哪裡會寫那個……”

馮妙的手緊了一下,深吸口氣才掀起紗幔走了進去。桌案一側,高照容正坐在元宏膝上,被他握著手在紙上勾畫。兩人一個眼角含羞,一個唇邊帶笑。

“皇上近來越發慈愛了,前幾天還這樣教懷兒寫字,今天又用一模一樣的姿勢教高貴人了。”馮妙捧著點心站在門口,目光冷冷地掃過高照容的面頰,不知道她用了什麼靈丹妙藥,身上的疹子已經好了大半,面板似乎比從前更加光潔白皙。

高照容聽了這話,立刻收斂了笑意,從元宏身前掙脫出來,對著馮妙屈身為禮“容兒見過昭儀姐姐。”她的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馮姐姐,剛才是皇上的指肚不小心劃傷了,不能握筆,才叫容兒代他寫幾個字,不是容兒故意在皇上面前舉止不端。”

馮妙不動聲色地看向元宏,見他在高照容身後微微搖頭,便知道仍舊不成。高照容就像只滑不留手的蛇一樣,讓人明知道它有滿口毒牙,卻偏偏抓不到什麼把柄。馮妙走到桌案前,把靈樞幫忙準備的點心放在桌上,對元宏說道“嬪妾想著皇上日夜操勞,特意送了些點心來,皇上吃過點心,好有力氣繼續教高貴人寫字。”

“馮姐姐,”高照容走到她身側,雙眼泛著瑩瑩淚光,低眉順眼地說,“是容兒不懂事,打擾了皇上處理政事,容兒這就告退了。”她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在馮妙面前不露出半點驕矜之態。

高照容走到門口,馮妙反倒有幾分心急。無論是誰安排南朝使節說出了那些話,為的無非是讓馮妙和懷兒陷入身份尷尬的境地,育有二皇子的高照容嫌疑最大,此時皇上的態度轉了,正該是斬草除根的好時機,只要她動手,便會有破綻露出來。可高照容卻仍舊對馮妙十分恭敬,全不像是假裝的。

低垂的紗幔被人掀起,高照容還沒走出去,門外的小太監卻匆匆走了進來,跪倒在元宏面前稟告“皇上,瑤光寺傳來訊息,廢后馮氏病重,寺裡的住持不敢隱瞞,派人到宮裡來送信。”

馮妙和高照容同時轉過身來,盯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看。元宏掃了一眼馮妙和高照容,對小太監說道,“怎麼會突然病重的,直說無妨。”

小太監俯身應了聲“是”,把瑤光寺內的情形講了一遍。馮清的瘋癲症狀時好時壞,寺裡的姑子們也不大管她,不過是每天給她送些飯菜,讓她不至於餓死罷了。就在幾天前,夜裡有一夥匪徒闖進了瑤光寺,不知道是找錯了人,還是原本就盯上了那個清秀俏麗的婢女,竟然凌辱了玉葉。玉葉雖是個卑微的宮女,可也仍舊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遭受了這樣的欺辱,第二天便懸樑自盡了。

玉葉一死,馮清的瘋癲病症便越發嚴重,姑子們一開始還不大在意,眼看要再鬧出人命來,才急忙忙地派人到宮裡送信。

這事情透著蹊蹺,馮妙微微皺了眉,瑤光寺裡那麼多年輕的姑子,匪徒怎麼就偏偏盯上了馮清的婢女,還能行動得如此迅速。她看了一眼元宏,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元宏對著小太監發問“平常可有什麼可疑的人去過瑤光寺?”

小太監膽怯地瞥了馮妙一眼,下身子答話“可疑的人倒沒有,寺裡的姑子說,只有馮昭儀身邊的宮女素問,有時會去寺裡送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