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天理倫常(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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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並不衝殺在最前,卻也要離開洛陽皇宮,到距離兩軍交戰前線更近的谷塘原行宮去行前一晚,他佈置過第二日的車駕安排,便信步走到華音殿外,踏著悠悠晃晃的木橋,一直走到雕花軒窗下。
殿內燃著一支細細的宮蠟,把一道纖細的身影投映在窗子上。拓跋宏默默站在原地看著,看她一頁頁翻動書冊,許久都不動一動,聽著她低低地咳嗽,實在太劇烈時便喝一口茶壓下去。
他想推門進去,擁著她說幾句話,可是又不想打破這一室的寧靜美好。有這麼一個人等著他,無論走多遠,都會盼著早些回來的。他貼著門坐在石階上,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心頭只覺無限寧靜。
門“吱呀”一聲開啟,拓跋宏失去借力,用手扶著一邊門扇站起來。身後是馮妙輕輕地“啊”了一聲,沒料到門口有人。
馮妙還沒開口問,拓跋宏就先帶著幾分不自然說道“朕路過的……剛來……”馮妙瞥了一眼把華音殿與周圍徹底隔開的水系,和水面上完全靜止不動的木橋,緊抿著雙唇默不作聲。
拓跋宏原本想好了幾句話要說,這會兒竟然全忘了,跟朝堂上凌厲果敢的樣子,半點也不相似。“朕是想來跟你說,你早些睡,朕不在的時候,也要好好休息……”拓跋宏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皇上,”馮妙平靜地開口,“你明天不是要出征的麼,天色這麼晚了,在這裡休息一夜吧。”她向右微微側身,讓出半邊通路來。
屋內沒有燃香,只放了幾片桂樹葉子,散發出草木清幽的氣息。拓跋宏緊盯著煩馮妙,看她整理好床榻,垂下帳子,又關上窗子。靈樞和素問早被她打發去了偏殿,一切都要自己動手,收拾妥當,她才對拓跋宏說“早些睡吧。”
燭火被吹滅,黑暗裡,拓跋宏從背後環住馮妙,把頭埋在她髮間。馮妙蜷成一團,乖巧安靜地縮在他胸口。有她在懷裡,整個心窩都是滿的。從五歲那年到現在,拓跋宏竟然第一次整夜酣睡,夢裡沒有淒厲的詛咒,只有淡淡的桂樹香味。
馮妙醒來時,拓跋宏已經走了,她依稀記得似乎有人貼在她耳邊說“你和懷兒,要等著朕回來”,卻模模糊糊地記不大清楚。
大軍離開不過幾天,去平城接忍冬回來的人便到了。一見忍冬的面,馮妙便覺得心裡拱起一團火。有專門的宮女照顧,忍冬整個人還算乾淨整齊,可她的目光只會定定地看著面前一點,連馮妙也不認得了。
素問早聽說了忍冬的事,上前來替她仔細又診了一遍,搖著頭對馮妙說“打傷她的人下了狠手,看樣子原本是想要了她的命,可那人大概有些緊張害怕,打偏了一點,這位姑娘才留下了這一條命。”
馮妙抱著一絲僥倖問“還有沒有可能治好?”
素問搖搖頭“即使讓我父親在世時來治,也治不好這樣的病症,萬幸她現在並不痛苦,只是不認人也不記事罷了。”
馮妙端著粥碗,像照顧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樣,一勺勺喂她吃飯。忍冬倒也很順從,勺子送到嘴邊便張開嘴巴嚥下,只是身體仍舊不聽使喚,粥會從嘴角流出來一些。
一碗粥喂下去,馮妙把碗放在小案上,發出“奪”一聲響“我一定要知道這人是誰,並且絕不饒她。”
拓跋宏離開洛陽十來天后,宮中開始流傳起前線送回來的訊息,說大魏的四路兵馬,打得南朝節節敗退,一路攻城略地,推進得十分順利。馮妙並不懂這些,卻隱隱覺得有些擔憂。世上萬事萬物的道理,其實都是相通的,若是得來的太容易,便要提高些警惕。
馮清被褫奪了統理六宮的權力,後宮中無人主事。馮妙便召集了那些有品級的妃子來,每隔幾日聚在華音殿裡,動手縫製些衣衫,讓往來傳遞訊息的人,順便帶去軍中,分發給將士。士兵穿了這些妃嬪女眷親手縫製的衣裳,便會知道皇帝從來沒有把他們當做衝鋒陷陣的卒子,而是把每個人都看做手足兄弟。
除此以外,馮妙還存著一點別的心思。品級較高的妃子裡面,有好幾個都出身自漢人世家,難保她們的家人不會跟南朝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給她們找些事情做,讓她們日日在眼前出現,她們便沒有時間多動別的心思。
這些事情,馮清自然不肯來,馮妙也不跟她計較。高照容每次都抱著懷兒過來,別人動手做衣裳時,她便坐在一邊逗著孩子,從來不肯動一根手指。馮妙本就想見懷兒,盼著她多帶懷兒過來,每次都早早地準備好小孩子喜歡的玩具、點心。
天氣漸冷,皇帝卻已經沒有返回洛陽的打算。馮妙想著趕製出一批冬衣來,敢在落雪落雨之前送到軍中,便叫那些妃嬪下次帶上身邊能幹的宮女一起過來。盧清然小聲嘀咕了一句“放著內六局那麼多宮女不用,怎麼不叫她們做去?”王琬趕忙用手肘碰了碰她,讓她別再多說了。
三日之後,妃子們都帶了貼身的婢女過來。在宮裡的日子久了,這些宮女之間也都熟悉了,難得見了面,各自的主子娘娘又不拘著,便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嬉笑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