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千山映雪(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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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恪的五官輪廓,融合了拓跋宏與高照容兩人的特點睛裡被烏黑瞳仁佔據了大半,只定定地盯著搖車前來來往往的人看,既不哭鬧,也不怕生人。小孩子的下頷,曲線圓潤柔軟,輪廓分明的嘴唇,微微張著,很討人喜歡。
馮妙坐在搖車邊上,貪婪地看著裡面的小孩子。這孩子的父母都相貌不俗,長大了一定很漂亮。要是她也可以有這樣一個孩子,像她也好,像拓跋宏也好,她都會一心一意愛到骨子裡去。
春桐見她只在一邊看,笑著說“娘娘要是高興,就抱一抱吧,咱們小皇子也不認生呢,誰抱都肯的。”
馮妙只是搖頭,這孩子現在像眼珠子一樣金貴,要是在她手裡有個什麼磕碰,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春桐把手裡繫著小球的緞帶遞過來“要不娘娘就拿這個逗逗小皇子吧,奴婢去給娘娘拿些點心過來。”
小球一晃,裡面的東珠就撞在球壁上,發出細微卻清脆的聲響。馮妙拿著緞帶一搖,拓跋恪的眼睛,就跟著那球轉來轉去,明明想要那球來玩,卻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樣,伸手來抓,或者哭叫吵鬧。他只用一雙眼睛盯著那球看,看到人心軟成一灘水。
馮妙把銀球放進他手裡,緞帶另外一邊還系在自己手指上。拓跋恪的小手還抓不住銀球,直打滑,他也不急,只是一下一下反覆地抓,直到用手掌把銀球按在小褥子上才罷休。這副樣子,像足了他的父親。
皇子雖然健康無虞,高照容的身體卻元氣大傷,一直躺在床上,連起身都不能。馮妙把銀球提起來,綁在搖車一頭,讓那小球隨著搖車緩緩擺動。她又從腕子上取下一對暖玉鐲子,放在一邊的桌案上“沒準備什麼禮物,這東西拿著給小皇子玩吧。”
高照容虛弱地開口“姐姐能來,就是恪兒的福氣了,還提什麼禮物呢。要不是姐姐,恪兒哪能留到今天……”
恪兒……馮妙微微一怔,真是個好名字,恭敬謹慎,是一個父親能給與幼子的最好祝福。如果她有孩子,皇上會賜個什麼樣的名字?這念頭才一轉,馮妙心口就漫上一層苦澀,她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孩子,還談什麼名字。
“姐姐好好休息就是,不要為這些瑣事掛心。”馮妙坐到床榻邊,見高照容果然清減了不少,但膚色雪白,不施脂粉,反倒更加惹人愛憐。
高照容幽幽地開口“我知道姐姐為了廣渠殿的事,受了禁足的委屈。我那時應該替姐姐說幾句話,可我一直病著……”
馮妙原本也沒打算跟她提起這事,反倒安慰她“都是過去的事了,何必再提,不過是禁足幾天,把事情查清楚而已。”她心裡想著高照容之前說過的話,握著她的手問“姐姐最近,還會時常噩夢麼,有沒有再夢見林姐姐。”
奶孃還坐在旁邊,一簾之隔就是太醫署派來的醫女。高照容輕輕嘆了口氣“那幾天的噩夢可真嚇人,不過高大人來驅邪之後,就沒有再做過噩夢了。可我心裡總還是不安,林姐姐被野獸撕咬的樣子,好像還在我眼前,一閉上眼睛就看得見。”說完這話,她好像又疲勞又害怕似的,果真閉上了眼睛。
馮妙知道她擔心隔牆有耳,不肯再多說了,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她反覆思索,還是不能明白高照容話中的深意。
這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大,平城附近的幾處山嶺,都已近被大雪封住。平城附近的農戶,春夏時耕種、養蠶,到了冬天,富裕些的還能有些存糧,普通人家就只能靠進山打獵拾柴過活。大雪斷了他們的生路,一時間出現了不少饑民。
可宗室貴戚卻個個興奮,這樣的大雪,正適合封山圍獵。幾位宗室親王,一起向拓跋宏請求,由天子到平城以東的方山去狩獵。拓跋鮮卑一貫重視騎射圍獵,拓跋宏親政以來,還沒有親自出遊巡狩過,此時正是好時機。
只有內秘書令李衝堅決反對,認為此時出遊圍獵,勞民傷財不說,還會讓百姓覺得,皇上只顧玩樂,毫不關心農戶的苦楚。李衝是漢人,即使平日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在朝堂上說話,仍舊沒什麼份量。幾位宗室親王抬出祖宗規矩來壓人,只要他再多說,就要給他扣上個對拓跋先祖不敬的罪名。
李衝也是個硬脾氣,當場就脫了官帽、朝服,把太皇太后歷年賞賜的東西,用牛車運到宮門外,要辭官回家。最終還是始平王拓跋勰出來打圓場,提議圍獵照舊舉行,但是把打來的獵物,全都分發給周圍的農戶,進山之前,以天子之名向沿途的農戶施粥。
始平王拓跋勰,既是李衝的準女婿,又是拓跋氏出身尊貴的親王。這話由他來說,是最合適不過的,兩邊皆大歡喜。
回到崇光宮,拓跋宏才有機會向他道謝,若不是這個弟弟從中周旋,這事情恐怕不好收場。始平王拓跋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弄玉昨晚告訴我的,她說李大人脾氣耿直,需要有人給他個臺階下才行。”
拓跋宏意味深長地一笑“難怪呢,你夜夜在崇光宮抄書,用了朕多少上好的宮蠟了。狩獵回來就快到新年了,朕把你們的事情早些安排了,好省些蠟燭。”
天子巡狩,宮中女眷都要隨行。只有太皇太后和高照容,因為要照料年幼的孩子,不能跟著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