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難受,躲去洗手間給時光打電話。

“怎麼現在打電話,你在哪呢?”時光和悅的聲音傳來,讓我凌亂的心稍稍平復。

“我在看我媽。”我說道,“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時光問道。

“我想問問,如果周自偉受審,他會被判什麼刑?”我說道。

時光意外了一下。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敏銳地發現了我的異常,“江悅,你可別告訴我你心軟不想起訴了。”

“我沒有,不是這樣的。”我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他會不會死,畢竟當初加上我爸,是死了六個人的。”

“這事怎麼說呢,要看他是從犯還是主犯,即便是從犯,也分幾種,有種是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協助了主犯,有種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有種是被迫為之,情況不同,量刑也不同。”時光解釋道。

“那如果周自偉是從犯呢,是不是不管哪種情況都不會死?”我又問道,我打心底認定他是被周天成騙的。

“那也要視情節輕重而定。”時光說道,“總的來說,故意殺人,可判死刑,如果受人指使,因不是主犯可不必判死刑,如果不是拿主意的人、能自首、能主動配合警方調查可輕判,能取得被害人家屬諒解可輕判。”

“自首?”我心頭一動,“如果我能說服周自偉去自首,那會不會……”

“所以說,你還是心軟了,是吧?”時光說道,“那麼,做為被害人家屬,你是否可以原諒他?”

原諒他呀?

我在心裡重複了一遍,那已經過去了三年多的時光重又漫上心頭,我當年的絕望,自責,憤怒,仇恨,落魄,我受的那些苦,流的那些淚,還有我媽因此而落下的病……我能原諒嗎?

我不知道!

我不敢做我自己的主,也不敢替我媽做主,更不敢做我爸在天之靈的主,還有另外五個不相識的冤死者。

可是,為何我的心,又在不知不覺中偏向了周自偉呢?

我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願望,我希望他沒事,希望他不要受刑罰,甚至希望他不要受傷害受影響。

此刻,他還那麼虔誠地給我媽擦臉,如果下一刻,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害我媽的罪魁禍首,他心裡又該是怎樣的感受?

我不能想,想想就會心痛。

“時光,我不知道……”我吸著鼻子說道,“我不知道該怎樣,但我確實不希望他死,我勸他去自首好不好?”

“不好!”時光果斷地說道,“你敢保證你告訴他實情之後,不會回去告訴周天成嗎?”

我愣了一下,不禁想起周自偉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他說,我只幫你這一次。

他說,如果你和我爸發生利益衝突,我會站在我爸的一邊。

他說,畢竟我是我爸的兒子!

他個混蛋,他難道就不是他媽的兒子了嗎?

“我不敢保證。”我對時光說道。

“所以,還是暫時不要說的好。”時光說道,“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必要的時候,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對他提供法律許可範圍內的幫助,好吧?”

“好!”我還能說什麼呢?不管我私心怎樣,但大局為重,我不能讓所有人的心血白費。

“好,那就這樣。”時光說道,“江悅,你不要想太多,你記住,你不是救苦救難的英雄,你是普通人,你不要妄想世界因你而和平,也不能奢求你身邊的人都能平安無事,長命百歲,這是不可能的。

我還是那句話,每一個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明白嗎?”

明白,怎麼不明白,說了這麼多,就是說周自偉不可能逃脫罪責的意思。

我掛了電話,慢慢走回病房。

周自偉已經擦完了,坐在椅子上,滿懷深情地看著我媽。

看看吧,再多看幾眼,也許在不久之後,等待你的,將是冰冷的鐵窗……

我抬手抹掉眼角的淚,走進去,剛邁過門口,周自偉忽然大聲叫我,“遠晴,快,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