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沒有心情詳細解釋,扒開她就跑了出去,乘電梯下樓,一路狂奔出了大門,開車往療養院趕。

兩邊的車窗被我打到底,溫熱的風呼嘯著灌進來,卻吹不散我心中的荒涼。

我打死都不能接受我媽是周天成前妻的事實,更不能接受她除了我還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居然是周自偉。

我想起周自偉曾經幾度在有意無意中提起,說我看起來特別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那時候,我還誤以為他是對我有企圖……難道說,我的理解是錯的,他所說的熟悉,是來自同一個母體的心靈感應?

不,我不相信,如果是這樣,那我為什麼沒有感應?

難不成,周自偉他……他是知道我的?

他知道我是他妹妹?

“妹妹”這個詞閃過,我的眼淚突然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我不!”我迎著風嘶聲怒吼,“我不,我不,我不!!!”

曾幾何時,我也強烈渴望過能有一個親哥哥,他會寵我,愛我,包容我,幫我承擔生活的重擔,和我一起照顧瘋癲的母親,給我溫暖,讓我不至於一個人掙扎在這孤零零的人世間。

是的,我那麼渴望有一個哥哥,以至於把齊魯那樣一個遠到不能再遠的遠親都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要周自偉做我哥哥,我不要!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耍我,哥哥和殺父仇人是同一個人,世間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嗎?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你讓我怎麼有勇氣活下去?

我的視線完全被淚水糊住,連道路都看不清,最後只得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個稀里嘩啦。

哭到最後,沒有了眼淚,只剩下一聲聲的抽泣,我抬起頭,透過擋風玻璃往外看,天空澄藍,雲朵悠然,公路筆直延伸向遠方……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美好,除了我像笑話一樣的人生。

收斂了情緒,再驅車向前,忽然沒有了起初火燒火燎的迫切,見到媽媽如何,不見媽媽又如何,她不會給我答案,也不會給我安慰,她所能給我的,不過是一個呆滯的眼神和永遠擦不幹的口水。

忽然有種想調頭回去的衝動,還沒到地方,自己先洩氣了。

可是回去又怎樣,家是租來的家,兒子在學校,公司裡有個便宜哥哥和被哥哥傷透的閨密,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也鬧僵了,唯一還有個齊魯哥,可他的憨厚解不了我的傷悲……

真想一衝動打電話給周自恆,讓他帶我去私奔,奔向那無憂無慮遠離塵囂的天之涯地之角,遺憾的是,我的理智還在,斷不會為一己私慾置他的病體於不顧。

我不禁自嘲地笑出聲來,一時間生出天下之大,無處容身之感。

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奔跑,不覺就到了郊縣,鬼使神差的,竟然跑到了上次和陸九橋一起來過的農家樂。

車子拐進來的瞬間,自己都懵了,路痴加白痴的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下了車,信步走進去,還不到午餐時間,院子裡很安靜,只有服務員來回走動做餐前準備工作,不遠處的廚房排風扇嗡嗡作響,大紅燈籠在陽光下靜默著,遠沒有晚上看起來漂亮。

“您好女士,請問是用餐嗎,我們現在還沒有開餐。”有服務人員過來招呼我。

“不,我不用餐。”我說道,“我就是路過,進來看看。”

“沒問題,您隨便看,有需要可以叫任何人為您提供服務。”服務員禮貌地說道。

“好的好的……”我連聲答應,向她表示感謝。

這時,從廚房裡走出一個老婦人,手裡抱著一個菜框,看到我,愣了一下,遲疑地喊了聲,“夏小姐?”

正是陸家從前的保姆香姨。

“是的。”我衝她點點頭,微微一笑,“香姨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