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母子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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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從懷中取出兩個柳木小盒,一一開啟,裡面是兩盒看上去相差無幾的細粉,女眷都用這樣的細粉敷面。
“奴見查無所獲,就想換個思路,從宮中庫房找了去年剩下的細粉,跟今年採買的對照。”上官婉兒用銀勺子,從兩個柳木小盒裡各自挖出一點來,拉過幼安的手,揉在上面,“安孃的膚質細膩潤白,就借安孃的手試試。”
細粉揉開,起先並沒有什麼不同,上官婉兒反覆推磨,漸漸就看出分別來了。其中一盒裡出來的粉,始終服帖,另外一盒裡出來的,卻開始有細小的顆粒浮出來,慢慢滾成小小的球狀。
“天后請看,”上官婉兒把幼安的手舉到武皇后面前,“奴就以細粉為例,今年宮中採買來的細粉,看起來跟往常一樣,甚至外面的柳木小盒,還要更精細一些,可裡面的粉質就差很多了。原本宮女使用,區別也不是很明顯,可是教坊那邊,每次獻舞都會流汗,品相差一點,區別就很大了。時間倉促,奴只來得及對比細粉一項,其他的想來應該也是大同小異。”
所有細節前後串聯起來,其實指向已經很明顯,趙道生藉助自己身份的便利,向宮中引薦供應物品的商戶,自己從中收了好處。可是商戶為了牟利,賣給宮裡的東西以次充好,這才惹得教坊裡的人鬧起來了。
武皇后的目光不置可否地從幼安的手背上掃過,又落在賀尚宮臉上,賀尚宮立即知曉武皇后的意思,起身合攏了殿門。
含涼殿內的空氣,變得異常凝重起來,武皇后看都不看趙道生一眼,雙眼凌厲地盯著李賢:“賢兒,這個人倚仗你的信任,謀取私利。現在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將他重罰,平息教坊和宮人的怒氣,也挽回你這個太子的聲譽。”
李賢卻忽然高聲拒絕:“不!母后,僅憑兩盒細粉,就要定趙道生的罪,兒臣不服。既然說趙道行收了賄賂,那就應該人贓並獲。更何況商戶以次充好,趙道生不過是個引薦人,他如何能夠知道?其中細節經不起推敲,還請母后細細明察。”
武皇后的臉色不見有多少變化,只是眉頭蹙得更緊,站在她身旁的賀尚宮,卻看出來她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悄悄示意李賢不要再說了,可李賢根本不看她。武皇后“呼”地站起來:“這種細碎瑣事,本宮有什麼細細明察的必要?!你身為一國儲君,眼睛只盯著自己面前三寸,有什麼出息?深更半夜,為了一個僕從親自跑來含涼殿,你哪裡還有一點儲君的威儀?”
她字字都直指要害,連幼安這些圍觀的人,都聽得臉上熱辣難堪。李賢眼睛微紅,他生在武皇后地位平順之時,自從出生便如眾星捧月一般,除了這個母親,再沒有旁人責罵過他,連父皇也不曾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他稍稍低下頭,眾人都以為他要服軟了,可他隨即又把頭昂起來,聲音不大卻堅定地說:”不,母后,如果兒臣要靠犧牲身邊的僕從來換取太子的聲譽,兒臣不願意這樣做。“
幼安在心裡嘆了口氣,李賢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從心底講,她很佩服這樣的人,如果今天的裁決者是皇帝,可能他會受到大大的褒獎,甚至叫史官記上一筆,流傳後世。可今天的裁決者是武皇后……
武皇后盯著李賢看了半晌,眾人都以為她要發怒了,可她怒到極致語聲卻轉為分外平靜:”賢兒,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今天母后就先教教你,什麼是儲君的底線。“
她對著門外揚聲吩咐:”來人,把趙道生拖出去……“
”母后!“李賢膝行到她面前,”儲君的底線,難道就是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一切東西,都要剷除麼?那皇權的底線又是什麼?母后為了這個底線,對五哥的死因不聞不問,現在又要為了這個底線,連兒臣身邊一個小小的內侍也不放過!“
含涼殿內的人,都及時地低下頭。像於宮正這樣的人,並不知道原委,只覺得李賢似乎對天后怨恨頗深。可幼安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裴思月與旁人有私情,李家兄妹都認為是她毒殺了李弘,可天后卻不肯徹查這件事。
殿門大開,夜風裹挾著涼意湧進來,帶甲的侍衛自然直聽天后的號令,駕起趙道生就要拖出去。李賢雙眼通紅,起身便要阻攔,其實他未必有多麼捨不得這個內侍,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跟母親撒氣的媒介罷了。
武皇后治下,向來是重賞加重罰,即使太子就在身前,那些侍衛也不敢有絲毫猶豫。鐵甲面前,即使貴為太子,李賢仍舊顯得渺小卑微,只來得及扯住趙道生的一隻胳膊:“如果母后一定要處置趙道生,那我……我……”
他那句發狠的話還沒說出來,門外忽然直直跑進一個人來,一句話也不說便撲進武皇后懷中,把頭埋進武皇后的胸口。
武皇后有些詫異:“月兒,你怎麼外衣都不穿就跑出來了?都這個時辰了,你身邊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