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太平公主聽了李隆基的話,卻並未發怒,反倒隨意地問:“從前因為崇簡和那位方城縣主廝混在一起,我好像還斥責過你,怎麼今天倒敢當著我的面提起來了?”

李隆基朗聲應答:“我記得有一次,因為我偷偷替他們傳遞訊息見面,太平姑姑要把我和表弟一起責打,可是我翻牆跑了,表弟就一個人捱了兩份打。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太平姑姑不願意表弟與武家的縣主結親,可是這門婚事如今已經是太平姑姑親口應下的,自然就沒關係了。”

先前武三思一味替武家謀取權勢地位,太平公主自然不屑於與武家結親。如今武三思一死,武氏中間再沒有影響力大的人物,可以算是衰落了,連薛崇簡自己都已經不抱希望,太平公主反倒允了這門婚事。

太平公主又問:“那你說說看,我該不該給崇簡安排這門婚事?”

薛崇簡在太平公主身後,已經痛苦地撫住了額頭,他早就聽人說,母親的行事風格,越來越像當年的則天皇后,問話時和顏悅色,懲戒時雷厲風行。無論李隆基說該還是不該,只要太平公主心裡不痛快,他都絕對討不了好。

李隆基看著太平公主,又是那副意氣飛揚的少年人模樣:“不就是太平姑姑給表弟選了個新婦麼,太平姑姑看著人家姑娘順眼就行了,哪有什麼該不該?姑姑的父親為皇帝,母親也為皇帝,這種尋常小事隨心所欲就是,用得著講什麼道理?”

太平公主聽了他的話,嘴角慢慢舒展開,朗聲發笑:“說得好,難怪眾多皇孫中間,母親唯獨喜歡你。”

那笑意不過轉眼間就完全散去,太平公主轉向韋皇后,眉眼間立時便帶上了居高臨下的凌厲:“立刻從我的園子裡出去,今後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準到這裡來。”

韋秀兒瞪圓了眼睛:“這裡是皇宮,你已經……”

“我已經離宮嫁人了,那又怎麼樣?”太平公主冷冰冰地截斷她的話,“這座皇宮已經修了幾百年了,這處園子也已經有幾十年了,你才做了幾天皇后?這園子本就是母親為了慶賀我出生才修建的,建好之後就賜給了我,母親當年說過的每一句話,在起居注上都有記載,非要我拿出來,問你們一個大不敬的罪名麼?”

韋秀兒自知在這件事上佔不到什麼理,即使告到李顯面前,他多半也會袒護這個妹妹,叫自己大度一些,息事寧人。

皇后一起身,安樂公主連同其它賓客,便也跟著散去了,經過太平公主身邊時,倒有大半的人,連停步看上一眼都不敢。

太平公主抬手一指李隆基:“你留下。”轉頭又看向幼安:“你也留下。”

等到園子裡只剩下他們連同薛崇簡四人時,太平公主才走到幼安面前:“是你出了主意叫她們在這裡胡鬧吧?你知道我必定見不得有人隨便糟蹋這處園子,一定會進宮來阻止。”

幼安淺淺地一笑:“我自問,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隨意影響公主的舉動。如果任由著皇后和安樂公主的手越伸越長,伸到公主的園子裡來,是遲早的事。”

“你真會說話,明明是利用了我,我卻並不覺得你可憎,”太平公主隨手一掃,整盤的瓜果便落在地上,“你想要我站在你這一邊,阻止那對母女禍亂朝政。可是,我對政事從來就沒有興趣,如此勞神費力的事,你能拿什麼來回報我?”

“公主需要什麼回報?”幼安反問,“公主能站上千人萬人之巔,這本身不就已經是極好的回報,我實在給不出更多了。”

太平公主看著幼安,忽然露出瞭然的笑意,她隱忍了這麼久,連她的親生哥哥,都當她已經徹底厭倦了政事,只有幼安一眼看穿了,太平公主的身上,流淌著跟則天皇后同樣的血液。她還有唯一一點,與則天皇后南轅北轍,那就是,她絕對不會允許,李唐的皇權再落入其他任何姓氏的手中。

“憑你的本事和命數,原本做皇后的人應該是你,可你現在卻甘心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官,僅僅掌管文書,”太平公主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幾句話,忽然又轉向李隆基,“有人替你求我,你怎麼說?”

李隆基用他慣常的清澈眼神,在幼安和太平公主身上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