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本也並沒打算瞞她,只是這筆環環相扣的爛賬,讓她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不想說就不說吧,”韋秀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既然到了我這裡,那就安心留下來,這裡可是真正的山高皇帝遠了。”

“不,”幼安搖頭,“我是會留下來,因為我無處可去,但是我要幫你和廬陵王殿下,重回長安。”

這話一出口,連韋秀兒也嚇了一跳:“我剛到這裡時,也像你這樣整日說這樣發狠的話,可是狠話什麼都改變不了,時間長了我倒是覺得這裡很好,沒有那麼多約束,也不必整日擔心會掉腦袋。”

“真的不用擔心麼?”幼安抬起頭,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那你們見到裴適真的時候,為什麼會那麼害怕?”

韋秀兒不吭聲了,說房陵如何如何好,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話。她自小生活優渥,根本受不得苦,更何況即便是在這裡也不得安寧,要小心防著女皇隨時會派時節來,查問他們的情況。

“我知道你心裡擔心什麼,”幼安沉穩鎮定地勸說,“你有孩子了,就不能像從前那樣無所畏懼,你現在的心情我也一模一樣地經歷過。我會幫你選擇穩妥安全的方法,但我只需要你保證一件事,就是能夠完全掌控廬陵王的一舉一動,讓他聽你的話。”

韋秀兒瞪直了眼睛,如夢囈一般:“放心吧,他比我更想早點回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只有這個不夠,”幼安輕輕搖頭,“還需要他願意聽你的話,你說什麼他便做什麼,需要他真心真意地愛重你,即便哪天你做了他認為是錯誤的事,仍然能夠原諒你。”

韋秀兒眼角浮起淚光:“他會的,當初我在路上生下孩子,幾乎連命都沒了,他便說此生絕不負我。要是他食言了,我也不會饒他。”

裴適真走後,幼安就開始把京中的情形,慢慢告訴李顯和韋秀兒。她知道李顯並不是個腦筋靈光的人,便儘量挑簡要有趣的事情來說,聽到女皇身邊開始蓄養年輕俊秀的少年,李顯一張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在政事上的天賦,還不如韋秀兒的天生敏銳。韋秀兒說不出那些條分縷析的話來,只是直覺認為,朝政已經出現了亂像,皺起眉頭問:“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回去?”

“別急,”幼安緩緩擺手,“你們來房陵也有好幾年了,除了女皇陛下派人或是送信來問,還從來沒有主動寫過信吧?從今天,先每月給女皇陛下寫一封書信,讓女皇陛下記起來,她還有個兒子在房陵。”

韋秀兒疑惑地反問:“母皇沒有忘啊,她隔一陣子就會派人來,看看我們是不是安分守己。”

幼安仍舊極有耐心地給她解釋:“是讓女皇陛下記起,她有個兒子在房陵,而不是僅僅記得,廬陵王在房陵。”她清楚地記得,被迫離開京城前,女皇陛下對李隆基有多麼喜愛。人總是這樣,年輕時對子女嚴苛,等到上了年紀,對待子孫後輩就會寬容得多。

韋秀兒到底還是有些靈性,被幼安這樣一提點,立刻便明白了。她親自醞釀每一封信的內容,無非是說些房陵當地的風土人情,然後順便詢問女皇的身體健康,斟酌妥當了,再交給李顯親手抄謄。

起先李顯並不願意,擔驚受怕了幾年,他已經習慣了房陵簡單的生活,生怕貿然寫信,反倒會觸怒了他那位強硬的母親。每每這時,韋秀兒便會對他哭訴,自己已經陪了他這麼多年,孩子們也大了,總不能一輩子留在這個地方,只要用李顯自己說過的那句承諾作結,最終總能逼得他乖乖聽話。

信一連送出了四五封,都沒見到有回信,韋秀兒便開始有些氣餒,認為女皇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的人。幼安適時地提醒她,可以逐漸加進些東西,讓送信的人一併帶去。

韋秀兒在吃穿用度這些小玩意兒上,很有些巧妙心思,到了房陵之後,用當地特產的糯米和果子,做的點心和酒都味道上佳,她便選了些好酒進獻給女皇,後來又進獻了幾次房陵特產的米糧、蔬果。

可東西送出去幾次,京中仍舊沒有任何訊息回來,連女皇是不是看到了這些信件和東西,都無從知曉。

韋秀兒又一次洩氣了:“算了吧,女皇陛下根本就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的人,每天在她面前阿諛奉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能拿得出好東西來的人,又不知道有多少,我們這幾封信、幾壇酒,不會有效果的。”

幼安聽了她的話,只是笑著搖頭:“誰說沒有效果,我記得你從前說過,女皇的使節,隔幾個月便會來一次。可是你想想,自從你們開始寫信,使節可就再也沒來過了。”

韋秀兒眼中陡然亮起來:“就是說……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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