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龍馭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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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李重照出生時,韋秀兒的家人,可沒有得到絲毫封賞。
其實皇帝一言一行,思慮周詳也頗有深意。劉若錦的父親、兄弟,都長年為官,經常在御前走動,皇帝對他們熟悉得很,聽說劉若錦生下皇孫,皇帝便對他們一一封賞,其實也含蓄地表示了皇帝對他們的熟知和認可。
而韋秀兒出身商賈之家,一來皇帝對她的父兄的確沒什麼印象,二來也是皇帝對李重照期望甚高,所有的賞賜都直接送進了東宮,對韋家人隻字未提。
如果當真比較起來,皇帝對李重照幾乎當做未來儲君一樣看待,甚至想要破格為他開府。可是韋秀兒本就對政事不熟悉,進宮之後心思又一直全在男人身上,反倒對皇帝這點兒人人都看得出來的偏愛茫然不知,只顧著私心裡抱怨重照的外公、舅舅不曾得到過皇帝的任何青睞。
因為感激她緊要關頭伸出援手,幼安身體恢復之後,倒是進宮去看過韋秀兒幾次。她隱約察覺得出,韋秀兒跟自己說話時,不再像從前那樣口無遮攔,總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她猜得出這是因為什麼事,卻不好說破。
不知道是皇帝刻意忽略,還是李旦從中推拒,成器的滿月和百日都不曾特別慶賀,只是宮中送了些吉慶的物件過來而已。李旦和幼安都不在意這些虛華表面事,反倒覺得這樣很好。
李旦把嬌妻幼兒圈在幼安住的那處小院子裡,叫紅泥準備了簡單的菜色,就像尋常人家一樣慶賀。酒至微醺時,李旦還向幼安興致勃勃地說起,要親手用沉香木打磨一套小巧精緻的玩意兒,留給成器週歲的時候抓周用。
這一邊刻意低調,東宮那邊卻越發行事張揚,皇孫李重照的生日宴辦得萬分隆重,京中身份貴重的女眷幾乎全部收到了邀請。
幼安不願意去趕這樣的熱鬧,只盡可能地多帶著成器入宮,去皇帝的咸亨殿坐坐,藉著幼兒的嬌憨無邪,多給這位垂暮之年的老人一些安慰。
認真說起來,皇帝的年紀也算不上老,至少天后作為他的妻子,看起來仍舊風華正盛。都說他這一生過得最容易不過,年少時父皇雄才大略,年輕時兄長才能蓋世,到年老時,妻子又是個舉世難求的。可幼安坐在冷清的咸亨殿裡,看著形容枯瘦的皇帝,卻只想嘆息。
成器畢竟還小,每次來都停留不了太久,略說上幾句話,幼安便起身告退了。
剛出了咸亨殿的門,迎面便有一位中年貴婦走過來,見了幼安便要執臣屬之禮。
幼安一時沒認出她是誰,雖然她以皇子側妃的身份,的確當得起任何官員女眷的禮節,可是規矩之外總有人情,幼安側身避開了,並不敢受她的禮。
那位貴婦見了,也不強求,直起身來上前,目光直接落在襁褓中成器的小臉上:“這就是若錦生下的皇孫吧,看面相真是好得很,將來必定不是凡人呢。”
幼安聽她對劉若錦的稱呼如此親切,猛地想起來,裴炎的正妻劉氏,正是劉若錦的姑母,看年紀和衣著,眼前人的確都合得上,應該就是裴夫人沒錯了。
她聽見裴夫人那句話,心裡隱隱覺得不妥,比皇孫還要不凡,那就只能是身登九五了,原該謙讓幾句,可是成器名義上是劉若錦所生,人家誇讚有自家親緣的孩子,她也不好太過貶低,只能轉了話風說:“借夫人吉言,裴氏子弟個個都如芝蘭玉樹一般,前幾日還跟殿下和劉妃姐姐說起,如果成器大些,能得裴氏推薦一位啟蒙的老師,真是再好不過了。”
裴夫人抬手扶一扶鬢邊的花釵,笑得頗有深意:“萬不敢當,人中龍鳳的老師,可不是誰都敢託大的。”
她看看四下無人,忽然上前幾步:“其實以八殿下的才能,原是可以給子女搏一個更好的前程的,人往高處走,這道理在皇家也是一樣。”
這意思已經說得很明顯了,裴夫人一介女流,對朝政的影響力很微弱,她能傳遞的,只會是裴炎的意思。
幼安先前曾經在天后面前試探過裴炎的態度,當日裴炎態度堅決地反對天后使用帶有龍紋的地衣,明白無誤地宣示了他對李唐王室的忠心,今日又讓自家夫人來說這樣的話,看起來似乎是想把李旦拱上未來的帝位。
這位裴夫人也不簡單,有儀容氣度在那裡擺著,不用太多勸說,便已經很讓人心動,如果是尋常女眷,恐怕很難抵擋得了她言語間傳遞出來的那份誘惑。
可幼安卻隱隱覺得這事情不妥,在天后面前的幾年經歷讓她明白,任何來得太過直接的示好,都要小心些。她攏住成器的襁褓:“殿下的事,像我這樣身在內宅的女眷,是沒什麼說話的份兒的。成器不能在外太久,夫人不妨改日到府上來坐坐,正好也跟劉妃姐姐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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