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慎刑所三個字,孫婉瑩便嚇得面如土色,像搗蒜一樣不住地磕頭下去,連說自己冤枉,又東拉西扯地辯解,倒是自己說出不少平日裡欺凌其他新進宮女的事來。

幼安又朝李旦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教坊派來的那個美貌歌姬,倒是一點也不避諱。她心中疑惑,不知道這位皇子究竟想做什麼,她唯一能確定的便是,他絕對不像外人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浪蕩隨性。

慎刑所原本就時常備著有貴人要私下問話,很快就派了兩個年輕的內監來,順便帶來了兩根手腕粗細的鐵鏈,低聲問過賀錦書的意思,便要套在孫婉瑩和幼安的身上。

這是問話時最常用的一種手段,叫做“套索”,把特製的鐵鏈子,隔著布纏繞在人身上。起初幾乎沒什麼感覺,可鐵鏈被越抽越緊之後,那種疼就像要把人活活撕裂一樣。偏偏這套索還有一個好處,若是問完了沒什麼,鐵鏈解下來時,表皮上卻是一點傷痕都沒有。

幼安眼看情形不好,心裡飛快地思量著,能用什麼辦法躲過這一劫,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她一個女孩子就更不能在這種事情上逞能了。

腦中靈光一閃,她忽然高聲說道:“婢子原也不知道,怎麼會被牽扯進這件事來,只是聽幾位大人的意思,這黃藤紙似乎很有來歷,難道不應該先問問,宮中可有哪處丟失或者短缺過這樣的紙張麼?大人只管拷問婢子,可婢子不知道的事,再怎麼問也仍舊是不知道啊。”

話一出口,坐在主位上的幾個人,都露出些怪異神色,不知道這小丫頭是確實知道些什麼,還是純粹運氣使然。右藏署裡三天兩頭就會短些東西,可在宮裡有些年頭的人,多少都知道些緣故,這事情帝后和幾位皇子都有意寬縱了不提,誰會主動去挑出這件事來?

再說右藏署裡那一位的脾氣,誰敢招惹,暴怒起來,連七皇子李顯都敢打,偏偏打完了還沒事,倒是李顯以皇子之尊,還被帝后硬按著去賠不是……

一片沉默之間,李旦把泥金小扇在手上“啪”地一拍:“是該問問清楚,孤最看不得對清麗可人的小娘子無禮,那邊那個醜的便罷了,這邊這個水靈的,既然這麼說了,叫人去六哥那裡稟告一聲,去右藏署裡請裴君過來說話。”

有一次滿座譁然,有人把可憐的目光投向孫婉瑩,李旦的偏袒之意如此明顯,看來傳聞是真的,被牽扯出來的小宮女,的確是八皇子殿下特意送進宮來的。

幼安把頭埋得越發低,想起自己今天特意畫的誇張妝容,還被說成是清麗可人,身上禁不住抖了一抖。要是李旦當真有心要偏袒她,自然有一千一百種方法,可以不露痕跡地抹平此事。這麼對她,那些巴望著坐上皇子妻妾的小姐們,日後更要把她當成眼中釘了。

不過片刻,六皇子李賢便乘著肩輿匆匆趕來,在皇子雕金描紅的肩輦之後,還跟著一個規格稍低的肩輿。停放妥當之後,簾子一掀,裡面露出一張勾魂攝魄的臉。

幼安聽見背後傳來的抽氣驚歎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她三魂七魄險些不能歸位。坐著肩輿與李賢一同來的,正是右藏署裡那個“狐仙”。